但是时雨叫她“央央”。
戚映竹盯着自己的名字,一会儿想到时雨蹲在树上,眼睛清亮地说“大概喜欢”,一会儿想到他背着其他人,偷偷摸摸地抠走写有她名字的字条,一会儿……她想到少年立在她身旁,轻轻地用手指在她手心刮一下,仰脸向她蹭来。
戚映竹用手背贴在自己滚烫面颊上,忍住了羞赧。
她美目轻轻地觑一眼自己写的那几个字,明明是自己的名字,可是哪怕看一眼,她都觉得脸烧。戚映竹唇角微微抿一下,嘟囔道:“小白丁。”
她大约懂了——时雨不认识她的名字,便取了中间他唯一认识的半边字,他就叫她“央央”。
搞清楚这个,戚映竹又坐在桌前发了一会儿呆。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头脑昏昏沉沉,什么也没想。烛芯荜拨一下轻闪,戚映竹才觉得自己坐得久了,有些手脚酸麻。
她心里暗叫苦,不敢再撑下去,匆匆熄了灯上床入睡。
这一晚戚映竹睡得并不好,如同鬼压床一般,她蜷缩身子侧睡,呼吸依然时而不畅。大约是见到戚星垂,让她不得不想到了些旧事。在梦中,她回到了自己还在侯府中的时候——
新春之日,侯府张灯结彩,因新的一年到来而庆祝。除夕之夜,除了病歪歪的戚映竹没有入席,侯府其他主人都跟着侯爷,风风光光地进宫参了筵席。
等冬雪停了,戚映竹身体好一些了,整日风风火火在外跟朋友们厮混的戚星垂吵嚷着要帮姐姐补个宴。他分外有兴趣,说要自己操办。
戚映竹便如年画娃娃一般被他打扮起来,供起来。他哄着她:“阿竹姐姐没有去宫宴也没关系,咱们自己关上门过便好。”
戚映竹并没有奢望过为她补什么宴会,但是弟弟这么高兴,她心里便跟着带上了一点儿欢喜和期盼,等着一家人能够陪她在一起。能够下床的戚映竹不想扰了家人的雅兴,她稍微能下地,便让侍女扶着自己去向母亲请安。
这一日,戚映竹精神比往日都好一些。听闻父亲也在家中,与母亲一道午睡,戚映竹还让侍女们不要通报。她耐心地学着其他家那些身体健康的女郎们,想在外候着,做一做规矩,好让父母见到她时能够惊喜。
午时的日头打在清盈的瓦片上,日影西移,与地砖上所照的枝木影子交相辉映。
靠在廊柱上发呆的戚映竹听到寝堂中传来的动静,知道是父亲母亲睡醒了。她打起精神,正要让侍女们去禀告,她听到了父母向外头走来,他们边走边聊天——
侯夫人:“星垂要给阿竹补什么宴,他整日不好好读书,就张罗这些没用的。也不想想等他办了,阿竹又病倒了,该怎么办?有这功夫,不如去读读书。”
宣平侯:“胡闹!不是吩咐过你,让星垂少和阿竹凑一起么?阿竹也是不懂事。做姐姐的,不知道劝一劝。就她那身体,她能出门么?”
侯夫人:“……总是阿竹和我们没有缘分,这孩子从小就不停生病,我年前悄悄问了给她看病的医工,那医工吞吞吐吐都不敢说实话。我看阿竹,是个早逝的命儿。你说得对,不应该让星垂和阿竹太亲近。”
宣平侯放缓语调,道:“早知道要离开的人,就不要太上心。你也不要难过了……这两年,我看端王小公子对阿竹很积极,也不知道阿竹没了前,他能不能娶到。娶走也好……这就不是咱们家的事了。”
日头下,就连侍女,都看出戚映竹面色如雪。
那日下午,戚映竹到底没有去向君侯和侯夫人请安,她独自坐在后院的湖水前,默默落泪了一下午。夜里回到寝舍,她果然病了。次日,戚映竹让人告诉戚星垂,她身体不好,不要什么筵席了。
侯夫人和君侯都没有来看她,只让人又请来了不知哪座山头的名医,送来了不知多昂贵的药材。这个女儿从小病成这样,他们已经习惯,也已经不会因她每次生病而来探望了。
父母子女缘分,浅薄若此。
若是家人们都觉得她早早就会死,不必多培养感情……她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说实话,真正的侯府千金,戚诗瑛回来的时候,戚映竹心中是松了一口气的。她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是因为血脉不相连,大家彼此亲近不起来,这是没办法的;
他们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对她了,不用纠结该如何看她。她走了,大家都能自在;
原来不是她多不好,不是他们多不喜她,只是大家终究不是一家人。
幸好,算命先生说她活不过双十。这一世,挨过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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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姆妈次日醒来时腰背酸痛、后脑发麻,疑似自己被人打了。成姆妈慌张起来,怀疑昨天的事,她怎么好端端就睡过去了:“女郎、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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