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是最近周家到了太仓,他也没有什么在意的。平日该如何读书写字,这几日是照旧。只是看到今日天气和朗,一时起了念头,便在外头看些文具纸张,逛到这乐器行,也不过是因为这里正好在文具店隔壁罢了。
然而世间真有这缘分,原本桂敏在婚姻大事上没什么想法,当家人替他定下的自然没有什么不好,因此从不放在心上。直到听到琴声叮咚,多看了一眼,然后就再不能移开目光了。
他以前自忖自己并不是一个酒色之徒,这是家教使然,也是他个性恬淡的缘故。然而今日才知道,他同别的男子没甚分别——只见了位小姐一面,就立刻想入非非起来,难道这不是好色?
然而他却没有在这上头纠结,只是洒然一笑,与小厮道:“你去暗自打听那位小姐是哪家的,得了准信我就去请太太上门提亲!”
正是午后的好时光,难得这一日下午祯娘没的应酬,可以好生歇一歇。便哪里也不去,只在家里翻了翻小时候的东西,也没想到顾周氏之前提过的那个荷包还真是翻出来了,一时之间感慨连连。看了看才问身边一个媳妇道:“这个时候母亲在不在家?还是依旧出门去会友了?”
那媳妇听了立刻笑道:“今日老太太并没有出门,只在后院里剪花枝。还叮嘱过我们,若是太太问起她来,便让太太去到后院说话。说是有什么事与太太要说的。”
祯娘怔了怔,并没有多想,只让人把翻检开的东西都收起来,唯独那个荷包留了下来,打算带着去到后院与顾周氏看一看——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那一日的闲聊做一个结尾,也算得上是有始有终了。
等到祯娘到了后院才知道顾周氏是有什么话与自己说,她到的时候顾周氏正戴着玻璃眼镜看一本册子。祯娘眼睛极好,隔得远了也认出那本册子正是苏州有意与周家结亲的人家的讯息装订成的。
顾周氏见到祯娘来到,放下册子和玻璃眼镜,笑着道:“你来的好!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各家走动,这些册子上的人家也见了十之七八了罢!既是这样,心里一定是有底的了,咱们再商量一番,总之洪钥的婚事再不能拖了。”
这件事祯娘当然是一直挂在心里的,这些日子也一直在用心。这个时候来商量,自然说的出许多来。于是接过顾周氏手上的册子,一个一个地翻看,并轻声与顾周氏解释各家不同,有什么好的,又有什么不好的。
正说着,就有个小丫鬟上来道:“老太太、太太,大小姐回来了。”
顾周氏一听就笑道:“这个小泼猴,这些日子不用跟着你出门应酬了,可算是放了性子,整日出门玩耍也没个着家,不到晚饭前是必定见不到人的。也是巧了,我们商量她的终身大事,她就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洪钥蹦蹦跳跳就进了后院,直到快到祯娘和顾周氏跟前才缓了缓步子,似一个大家闺秀一样走路,真个裙角不动衣襟不飘!只是这如何瞒得过了解女儿,又眼睛尖的祯娘。
只是祯娘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女儿。洪钥是个十分机灵的,这有什么不懂,立刻十分安分起来。走到祯娘身边就抱住她手臂摇了摇,道:“娘,这些日子我可好生看了一回太仓,今日还买了几只风筝,我们自在后院放起来,好不好?”
风筝这样东西,一般都是家里人做,周家很有几个手艺精湛的匠人,专门给家里做些器具,其中自然也包括风筝。只是他们再能为,也不能什么都会做,外面到底有些稀奇手艺。这一回洪钥正是看了那些十分喜欢,这就买了回来。
祯娘看了看那几个风筝,并没有说这个,倒是旁边的顾周氏笑着道:“风筝可以等到明日再去玩儿,现下遇上了,正好有个事情你自己也该有些主意——你是知道的,我与你娘一直想着你的婚事,就这一回来苏州,其中也有这个缘故。现在这些人家你母亲都见的差不多了,与你来说,你看看觉得哪家更好!”
原本每一回说到这件事洪钥的作态都十分自然,她是真的不大上心这件事,这一回却是有些扭捏,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拿了那本册子翻看了起来。
只是这册子她早就翻看过的,这时候哪能看出什么新东西!好在有祯娘在旁边指点,与她一家一家分说这些日子所见所感。她听了一会儿倒是兴致缺缺,直到祯娘指着一家人家道:“那桂家小公子你也是知道的,之前我中意他家来着,只是这一回我去他家倒有些犹豫了。”
说着就把那桂家小公子的姓名、长相说了说,然后道:“到了这边才知道人家真是年少有为,在苏州神童够多了,他也算是其中拔尖的一个。且性子真是一等一的好,只是他家太太便罢了,正经当家主妇的样子,除了严肃过了,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是他有几个婶婶,都是有些歪缠的。”
洪钥听到这位自己早知道姓桂的公子名叫桂敏,一下就不同之前了。后又听到祯娘的话,顺口就接道:“他婶婶有什么妨碍?若说是他母亲倒还好,多少和日子相关。换成是隔房的婶婶,要管他的事且差着一截罢!”
等说完这句话才发现母亲和外祖母都有些诧异地看她,要知道洪钥一惯不管这种事,最多就是祯娘和顾周氏追问的多了,顺口一句‘但凭母亲和外祖母做主就是了’算是回答。
这一回不只是仔细听了,竟还能说出一点意见。而这一件也不是顺着祯娘的话来说,而是反着来——这时候祯娘还没有多想,只当是这孩子总算上心了,女孩子么,临到快出门,再如何也会有些小女儿情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