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回京的这个行程,理论上是官员单身上路的。毕竟去到京城也只有几日而已,后来还不是要回地方。拖家带口的,实在麻烦过了!最多就是跟一两个体贴的妾室,一路上照管生活也就是了。
然而,带着全家上路回京,这也不是什么被禁止的事情啊!祯娘已经做好了打算,到了去京城的日子,全家就提前十天半个月出发。到时候不在泉州港换船,而是直接到苏州太仓港,顺路停留个半月,这样岂不是顺当?
等到周世泽来家以后,祯娘就与他提起这件事,商量道:“你的考评应当是没的事的,这几年吕宋如何都看的到,谁敢废话?只是一块飞地孤悬海外,兵力也多,难保有些科道言官说怪话,活动一番也是要的。”
周世泽胡乱点头,然后就要去看祯娘绷在花撑子上的帕子——这帕子上绣着一只白虎,根本不是女人家用的,他一看就知道是给自己的!祯娘这些年自己动手的针线越发少了,乍一看见,周世泽就忍不住上手。
祯娘轻轻拍了他的手背一下道:“你手上全是汗,这时候上手要染了缎子,之后帕子必定有渍——我正与你说正经事,我思量着你的上等、优等必定是不用愁的,可不是就要上京去吏部。到时候你不要一人去,捎带着我和母亲,还有洪钥几个,在苏州盘桓几日。”
周世泽还以为有个什么事儿,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解的。立刻道:“这有什么,到时候你自安排就是了,难道我不让你出门?不过想一想还便宜了我,一家人出门有你和母亲料理,自然比我一个舒服。”
这可不是祯娘苛待丈夫,让自己出门的时候更加精心一些。纯是周世泽自己不讲究,若是没有祯娘在身边,他也不耐烦弄那些小殷勤。所以该说没得最精心最舒服的路途,最后还是要怪到他自己头上。
周世泽答应的爽快,实际上祯娘也从没想过他会有什么不同意的。不过之后的事情就不会有那么简单了——谁家一家子出门会是简单的?看着出门不过是搭船坐车,其实事先准备忒多!
祯娘先找来母亲和几个管家,一起商议这件事。管家没有先开口,顾周氏最有资格,但也没有说如何准备的事情。而是先问道:“竟有这件事?你这孩子总是这样,突然就决定了大事,之前也没有和我商量一番,这就给女婿寻了一个麻烦。”
祯娘和周世泽并不是那等相敬如宾的夫妻,他们两个之间可不讲那一层客气,也不会因为对方一点麻烦而不耐烦。这一点顾周氏当然是知道的,但是做母亲的总是为了儿女未雨绸缪,想着督促祯娘偶尔也注意一些,好过日后真有个不谐啊!
祯娘知道顾周氏是如何想的,全然是为了自己好。因此她说的这些,自己也都听了,并不回嘴什么的。只是真的去做的时候依旧是如同以往我行我素就是了,毕竟她的日子是她自己过的,只有她知道周世泽和她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将来又会有什么未来。至于母亲的担忧,她大可用十分的笃定去说,绝对没有母亲设想的那个万一。
顾周氏看着女儿乖乖听话的样子,如何不知道她这是‘阳奉阴违’呢。只是她的担心让她只能见着一次说一次,这是一位母亲的忧心。但是祯娘接下来会如何做,她也是知道的,最终只能叹气摇头,一番训话草草收场。
等到这例行一般的训话完毕,真正的准备这才开始。管事们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听到前头一段,等到说到出行的准备,才一个个就自己要负责的事情报备起来。
首先当然是出行之后家里面如何,到时候必定是要留人的,然而留多少,留那哪些人,而那些人要做什么事,这都是要详详细细地定下来的。好在这种事并不是没有定例的,按照上一次祯娘去到欧罗巴时候的布置,根据这一次的不同修改一番也就是了。
然后才到了这一路的准备,出行用什么人,带什么东西,自然是要确定下来的。这些事情祯娘不过是说了一个大的统筹,至于具体的事情当然是别人帮她办。不然那些细致到一个瓷碗儿,一瓶子香露活计,让她事必躬亲,且不说她做不做得完。只说她好容易做完了,恐怕也累死了。
这件事同上一件事一样,其实也是萧规曹随,照着以往祯娘、周世泽他们出行的定例,根据这一回的不同有略微的删减和增补也就是了。祯娘布置的时候放心,各个管事做好了规划,今日说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没底。
然后就是一件最重要的事——祯娘也好,周世泽也好,又不是什么平头百姓。他们出行不会有皇家巡幸的派头,但一些东西是相通的。不去还好,一但去了当然不可能悄无声息偷偷摸摸一般就去了。
最先要做的事情是应该告知苏州,特别是太仓那边,把这边要去的信儿送到。像是周世泽这样品级的官员,当地的地方官自然要接待一番,然后本地的名门望族士绅人家都是要争先来请。周世泽真的悄无声息了,那不是替这些人省了麻烦,那是不给他们面子,打脸了!这样可是得罪人的!
至于祯娘这边,就等着各家女眷后宅来请,真的来说,她恐怕比周世泽还要忙碌应酬!要知道周世泽只要应付那些官场上的关系也就是了,祯娘这里则不同。自身本就是商场上的牌面,又通过周世泽和历年来的经营打通了官面,可不是两边都要去么。
不过这样也好,祯娘本就是打算借这个机会,替洪钥相看人家。既然是相看人家,自然是最好可以到人家家里去看一看。到时候说不得见见各家的孩子,品咂一番各家的家风行事。所以平常不大喜欢的,无意义的应酬,也都没什么抱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