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吕宋有什么好展示的?脑子不够机灵的伙计面面相觑。不是他们眼光高,而是事实就是如此的。吕宋现在也只是比刚刚经过战火的时候好些罢了,实际上当年西班牙的夷人也没有好生治理这里,到大明手里又是经过武力得到,自然更加破败了。这样子,不要说比肩大明的繁华市镇了,就是那些穷乡僻壤也多余不如!
不过也有格局大些的听出了祯娘的意思,要知道会来参加这些金矿竞标的都该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而做这些人家的代表,就算不是家主的亲兄弟、亲儿子,也该是在家族里十分说得上话的子弟。这样的人到吕宋,有这样一个大家交往的机会,好多生意都谈得了!
这就是祯娘的生意经了,在她看来世上发财最好的时机不过两个时候,一个是大肆破坏的时候,另一个是大肆建设的时候。前者是战争财,祯娘在太原、在泉州都是沾手过的,如今在吕宋就要沾一沾后一样。
然而不管懂没懂祯娘的意思,这些小伙计哪一个都是不敢驳祯娘的意思的,只赶紧把祯娘一样样的安排记载白棉纸小册子上,清清楚楚干干净净。只有其中一个领头的地位最高,是几个人里头和祯娘说话交流的。
一面记下安排,他就与祯娘道:“东家所说都是正理,只是咱们这一回如果不做些别的事情,岂不是白白办这一件事?一同和别的人家竞标金矿,竟是一色一样的了,难道东家没个后手?”
祯娘当然有后手,但是她不知道这伙计为什么要问出来,她走神想着:若是他看出来,只是故意有这一问,那也就罢了,最多就是有些无聊。若是他是真不知道,一点也没看出来,祯娘就要皱眉头了!
这不是胡闹么!是那些为她招小伙计的人在胡闹!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都看不出来?说的真是什么蠢话——自家是办竞标的,自家也要掺活进这竞标,竟然还疑惑有个什么后手,该说这到处都是后手哇!
各家费尽心机暗暗写下竞标的数额,然而这些名义上都是要先让周世泽看过,然后告知谁中标。周世泽看过,那和祯娘看过有什么分别。她只要把心仪的金矿挑出来,然后比出的最高的那一家更高就是了。
朝廷没什么太大的损失,不至于让上头监视的人皱眉,同时祯娘又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至于说她赚的少了一些,到了她这个地步,哪怕是黄金,那也只是一样生意而已。从长远来看,这些黄金还不如她手上任意一个生意来的赚钱。
是的,可别被黄金晃花了眼,实情的话,算一算就知道了。就是那些真正的大金矿又能产出多少金子,几十万斤金子顶了天了。几十万斤金子其实也就是上千万两银子,如今祯娘的身家早就有了。而这还得是大金矿不可,整个吕宋也没得几个,被公开竞标的,只怕连这个的零头都不及。
甚至这还不是全部的账,想想看吧,从矿石变成黄金难道是神仙施展的仙法?中间要人工、要运输、要机器,凡此种种都是成本。就算不至于像朝廷一样会亏本,说到赚头也不是很大的。
若不是祯娘要大批黄金有大用,非得伸手到这个行业不可,这笔生意真是可做可不做。因此,祯娘不在这事情上围着赚多赚少做文章,反而是让各家都领了她送的人情,这反而还赚一些。
人情这样的东西,如果同是商场上的人的话,对方一定会相当领情的。甚至有那心急的,浙江刘家主管这件事的子弟就吩咐掌柜的道:“你再着人打听打听,总督夫人是不是有志在必得的几个矿,真有的话咱们就避开来。”
那掌柜的皱着眉头道:“少爷,这样的话固然是全了两家的情分,却也实在可惜——总督夫人在吕宋,什么消息收不到?若真是她志在必得的,那必然是相当有赚头的了。真不争一争?”
祯娘如今坐着吕宋总督夫人,那些矿藏的图纸确实看过一些,竞标的金矿的也在她心里有了一本完完整整的账。她是做生意的,自然不会刻意给自己挑相对不好的那些,怎么说也得是矮子里头拔高子的说!
那刘家的子弟却只是洒然一笑,道:“这件事是必定要做的,说来这甚至抵不过人情哩!你只管想着金矿竞标的事情是谁一应安排的,心里难道没个数?无论怎样人家都拿得到看中的,既然是这样何必枉作小人,生生把价抬高了?君子还有成人之美呢!”
那掌柜的何曾不明白这道理,只是一时心里放不下,这才有这样一说而已。这时候听少爷点穿,也只得含混了一句:“少爷这里是成人之美,只是真想要成人之美也不是靠少爷一个人能行,非得是竞标的人家都不去碰这位总督夫人看中的,或者特意出极低的价钱不可。”
刘家子弟养气功夫到家,十分气定神闲地样子,摇了摇手上一把洒金川扇道:“您老可别这样说,我看大家都是明白人,不会有人看不穿这样浅的道理的。您只管看着,总督夫人这一回定能得偿所愿就是了。”
于是就等公开竞标那一日,一众对金矿有意的豪客们带着大量的钱财往吕宋去了——因为金矿竞标只接受现钱,要的是钱货两清,于是大家都是带着现钱了。只是这时候航行到吕宋就要格外小心了,这甚至不是什么值钱珍宝,而是本身就是钱了,一个不小心倾覆。。。。。。
大家各带着信任的心腹保护,大约提前一两日到了吕宋——说起来即使祯娘已经尽可能提前告知了各家,也不是所有想参与进来的人都能在期限之前凑足了现钱的。像是一些豪客,先带着前期凑到的钱到了吕宋,后头还有人接着凑,这样的也不是没有。
只盼着能在最后时刻更多地凑一些,到时候多出来的钱能多买一个矿脉也是好的。为此在临进场之前都还有一些小小的意外呢!
有个姓吴的江浙商人就在门口做现银记录的地方歪缠道:“只要黄金白银是不是太过了些?这短短的日子往哪里凑到足够的!你们看一看我这些银票,都是最好的几家钱庄开出来的,和现钱又有什么区别?”
其实是有区别的,不然怎么不兑成了银子再拿来?无非就是兑不到而已。一个两个还可以,若是这些持有大额银票的因为这一次买金矿都去兑钱,不要所有,只要有上几个,对那些大钱庄来说就和挤兑没有分别了。
而这些大钱庄对那些零散却成风潮的普通百姓挤兑无法,对这些集中的却不成风潮的大户人家的‘挤兑’却有些办法——大家都是有直接或间接的生意往来的,就算不是熟人朋友,中间也托的上关系。两边走动托人,难道还真好意思下‘死手’?这可真是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了。
那坐在门口登记现钱的不是一个两个,所有人都忙着看各家带了多少钱。就算相信各家不会弄虚作假,也该有个大概的数字,而不能到了竞标的时候,任凭他们开出超过财力的价码,是为了扰乱别人,甚至导致流标。
而这些人里头,就算是领头的那一个也不见得有说话的地方,这种决定哪里是他们能下的。正想法子推脱,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道:“就随这位老板罢,只是再去问东家要几个会看银票的过来,仔细查看就是了。”
第164章
金矿其实也只是一笔普通的生意而已,仔细想想看其中的成本以及最终的所得,如果运气不够好,标到的是一个极差极差的矿脉,只怕再懂得经营也是回天乏术,需要认亏离场。但第一回有机会正大光明经营金矿,哪一个人不是被金光晃花了眼睛!毕竟那是钱,是黄金,不是别的呀!
祯娘看着眼前客似云来的盛景,旁边有个新提拔的邹掌柜,他是祯娘以后打理金矿的人选。见状便道:“东家,您也不消多看,这一回数得着的人家该来都来了。不要说一般场合了,就是各家买债券的时候也没有凑的这样齐的!”
祯娘虽然理解其中的意思,却最终依旧是摇着头道:“再是不解的,按照他们自己生意的体量,其实这也就是一个一般的生意罢了。这个排场摆出来,倒不像了,像是,像是那等动辄牵涉国计民生的!”
祯娘说是这样说,却没有再往下的意思。一会儿看到楼下面入口处的冲突皱了皱眉头,小声与邹掌柜的道:“你去下面说,就说把银票也算在能支付非的里头,再找几个看银票厉害的,可别着了道了至于旁的,再不许改了。”
邹掌柜点点头,照着祯娘的嘱托下楼去摆平这一起子骚乱了。只是这样一来底下的众位客人又有话说了,后头钻出来一个高大白胖的扬州商人,当即就道:“突然说银票可以,这是什么道理?咱们这些没准备的不久差了一步?不行,这样的话就该准了欠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