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祯娘阻了她自梳,只是道:“你年纪不大,好多人家丫鬟做到了二十五六也是有的,我喜欢你多留你两年罢了——先对外这么说罢。这几年你还能想一想,要是真遇到自己的缘分,也好放你。”
红豆没有与祯娘争论,只是顺从地应承下了,这也是她难得没有一定要争出个所以的时候。不过祯娘心里越沉,她知道反常更显出她心意已决!
这之后祯娘身边的大丫鬟就换了三个,往上提拔了丁香、辛夷、鸢尾三个,接管了将离、子夜、微雨的差事。也都是伴着祯娘长大的,倒是把祯娘一时存在心理的一点怅然去了一些。
置办了几场婚事,日子就轻易地走了半年有余,秋日里周世泽难得得了闲散——打仗最常在秋日,因为那正是秋收时候,有利于就地征集粮草,不然也不会有多事之秋的说法了。如今蒙古之患彻底消除了,倒是比往年同时候不知道悠闲到哪里去。
在家的假多,他常常带了祯娘各处玩儿。至于之前发下的宏愿,生儿育女当爹爹,这时候已经被他丢到天边去了。最重要的是,耳边没个人提,他自己如何记得,在他这里又不是大事!他自己只怕还没长大。
只是他不记得,有的是人替他记得。眼见得又要过去一年,翻过年去祯娘就要入周家门两年了,周世泽今年在家也不少,祯娘依旧没有消息。鼓楼东街那边知道地真真的,原先想的竟要做了。
第114章
祯娘不知道有什么事儿就要生出来了,这一日依旧和往常一般——今日午后下起了一层秋雨,一点凉气袭过来,虽然不到冷的时候,却让人不禁打了一个颤栗。祯娘夹了一层桃红单衣,这才和丫头们坐在一起做生活。
不同的是丫头们都是做女红,祯娘则是拿了一本游记翻阅——南边来的香茶、刚出炉的点心、小炉上吊了半日的甜汤,悠闲看书,偶尔看一眼窗外头。伴着外头一点雨声,真有一种特别的安稳与享受。
只是祯娘心思静不起来,忽然站起来道:“外头雨似乎是越下越大了,怎么没个人回来?”
原来刚才祯娘见下雨就让小厮套了马车去接周世泽——今早周世泽是骑着马出门的,就算送了斗笠蓑衣只怕也没得成效吧!况且他最不耐烦这种麻烦,还是马车便宜,也干爽的多。
红豆笑着看了一眼祯娘的举动,与其他几个丫鬟眨眨眼,所有却不说出来。只怕不小心把心事说直白了,到时候人恼了,她们怎么哄的过来!只是恰好祯娘这时候回头,把她们颇为奇怪的神色看个正着。
还不待说什么,外头院子传来一阵声响。红豆再忍不住,立刻嬉笑着道:“人说耳报神是最灵的,如今倒是应验了。少奶奶不过是不明不白地提了一句,这后脚就跟来了,定是少爷回来了!”
这说确实没说错,周世泽外头穿着一件黑色缎面薄披风,头上戴着镶银乌木高冠,这时候风雨里归来。大概是他人生的高大,本身又挺拔,看上去倒不是人间一般男子。
就是祯娘常看他的,这时候都晃神一下子。不过也很快回过神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周世泽这时候竟似全身淋在雨里一样,头上往下滴水,衣裳早就湿了。这样的薄雨若是想成这个样子,可不是进了门懒得打伞做得到,分明是没上过马车。
一下脸上就唬了起来,瞪着周世泽没个好脸色,也不和他说话,只是和丁香道:“愣着做什么,让小丫头去厨房要热水,再备下浴桶、香皂、巾子等,伺候咱们少爷洗浴!”
说着就要去解周世泽的披风系带,周世泽却笑着躲开了。大概知道祯娘为什么有脸色,有些讨好道:“你别近我的身,我这身上全是水。你这过来染了衣服是小事,只是你也免不得要洗澡麻烦。若是后头再生病就更不好了,你不比我,我风里来雨里去算什么!”
其实最后一句还算是替自己开脱了一句,只是他不说还好,这样说了祯娘反而更气。只摔了手道:“你倒是晓得我染不得水汽,忧我生病,却不晓得我心里忧虑什么。仗着身体康健,多得是不拘小节!”
周世泽没得法子,他没想到这一回祯娘似乎格外严肃——他往常各种不拘小节多了,比今日冒雨策马回家大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见祯娘有这样的。不想到底是中间多了什么事,首先冒上头的是今日不该贪这爽快的!
嗯,至于和家里老婆杠上,硬要拧着来。没有那回事,男人总该让着一些老婆的,反正他每回都这样对自己说。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就显得不太聪明了,只会站在那里,上前觉得不妥,转身应该也不好。祯娘看他这个样子,原来气大的,一下也变得有些无力。只指着内室道:“我的周少爷,你请先进去换衣裳洗热水澡罢!”
周世泽进了内室,没立刻让丫头们走,抓住了一个平常在祯娘身边得用的。问道:“最近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我怎么觉得你们少奶奶今日比之前格外担心?你知道什么都与我说!”
那小丫头看了看门外,低了些声道:“少爷也是,忒不注意保养身体!每回少奶奶说的别的倒是听,只是这些事情上不上心。之前少奶奶和好几个医官打听过了,人说的清清楚楚。似少爷这样的武官,特别是上过战场的,看着比旁人精壮好多,其实是有暗伤的,再过几十年都是隐患。”
说到这里周世泽总算不是一头雾水了,祯娘当然是打算防微杜渐,他练武整训是一定的,那么别的就是越小心越好了。
实话说,周世泽的年纪和经历,让他在这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年纪增长直到变老似乎是一件太久远的事情,久远到他都不觉得会有一天到他身上。刚刚想着是祯娘太小题大做了,后面才发觉,虽然远,但是也不过几十年而已。他现在不是就快和祯娘成亲两年么,时间可是快得很的。
所以在周世泽洗浴完了,看到祯娘摆在他面前的姜茶,眼睛都没眨一下,一饮而尽。想到他不爱这个,祯娘都有些稀奇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配合的。
周世泽绝不是一个会把话藏住的,端了之前祯娘吃残了的甜汤来喝,含含糊糊道:“你怎么不与我说?我才知道你是问了医官去,他们的话你信一半就是了。我也才知道你这样忧心我,我以后这些都听你的就是了。”
祯娘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倒是想说自己没那么忧心,但说出来他只当她闹别扭,更加得意了。于是不看他,这样中不知怎得,两个人各自想到了什么,没有一句话又自己笑起来。旁人看的一头雾水,他们自己倒是心知肚明,飞快的互相看一眼,然后又抿起嘴来。
正乐的时候,有个婆子打了伞到正院外头道:“少爷少奶奶,外头有鼓楼东街那边的人过来,说是给少爷送的生辰礼!”
周世泽是后日的生日,不过早就说定了,不是什么正生日,酒席是不开的——一般人不开酒席也要请自家人,周世泽却是自家人都远了,索性只和祯娘一起过就算了。所以这几日多得是送生辰礼的。
只有祯娘觉得奇怪,提前几日送生辰礼物的,一般都是在外地的亲友。外头托送来,赶早不赶晚,估量好时日,大都会提前。至于鼓楼东街那边,同一座太原城里住着,做什么不当日送?
祯娘胡乱猜测,难道这家人已经到了记错周世泽的生辰了。晓得这不可能,不过也没什么在意,随口道:“来的什么人,请进来说几句话罢,至于礼物都收进藏春阁西厢房里。辛夷,你去拿钥匙一起去,只给我带礼单过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