祯娘倒是不知道有人发下了这样的’宏愿‘,这时候她正见那送来的小厮——好歹是交际人家送来的,总不好随便打发了。另外说周世泽也在,他昨日没见清楚那小厮,这时候见了只觉得牙酸。
祯娘看小厮觉得无谓,看周世泽倒是觉得有意思一些,问了几句话让他出去后就对周世泽道:“我听他说,人是识字会写,还粗通音律。再看生的也体面,不然不教他跟马,教他专管书房,收礼帖,拿你书房门钥匙。”
周世泽听了直摆手,拉住祯娘的手,蹭她手炉。深叹一口气道:“娘子可怜小人则个!那人看行为举止恐怕是错投了男儿胎,分明该是个女娇娥!放在眼前不男不女,我实在受不得这个。”
祯娘扑哧笑起来,到底没真要作弄周世泽,吩咐管事把人安排到了前院,和一干小子一起做门房守门之类。既不算亏待人,这还是个好差事呢。又离着周世泽的书房老远,轻易应该见不到了。
见到周世泽面色堪称转危为安,祯娘冷不丁道:“这小厮好打发,只是姑太太那边送来两个丫头怎么说?如今人还在文妈妈那里呆着呢!又不能一直放着,你就没想什么。”
周世泽目瞪口呆地看着祯娘,祯娘还纳闷他怎么这个样子?就算不认昨日收了长辈给的丫鬟也不该是这样罢。谁想到周世泽远比她想的厉害的多,只是过了震惊后立刻道:“你可别打主意!有钱寡妇当不成了又想着当和离妇人。我是什么都听你的,你叫别的女人来勾引我,我也没个动摇,你死了心罢!”
祯娘一时愣住了,她当然记得自己曾经与周世泽袒露心声,自己少年时代曾经想过还是两种女人最好过。一个是有钱寡妇,另一个是有钱的和离妇人,自己还正经想过当这两种女人。。。。。。
不过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祯娘看到周世泽真的警惕起来的样子,想到那两个女孩子,原本心里最后一点不豫也消失殆尽了——自己不是已经决定了要信他一回,怎么又动摇起来了?
况且这么个傻子,刚才也亏他说得出,再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似乎是抱怨,祯娘却不自觉笑了起来。
第112章
大概笑了一回,周世泽倒是不知道祯娘笑个什么,纳闷了一会儿。再问祯娘,祯娘也不说,只冲他直摆手。无法也只得作罢,然后道:“我有时候不知道你的心思,罢了,有时候你也不知道我的心思,算是扯平了。”
话是这样说,他人却是愤愤的,祯娘不管他只拿了帕子遮住脸,一点笑意再让他看见,岂不是要翻天?只推了推他的手道:“我今日还算是有空,暂且歇一歇,算是打理一番家事。你不要忘了你今日下午要与刘主簿老爹送行,在城外庄子那里摆酒。这便着紧了,偏又听见会下几个同僚,说是今日晚间一起到某某家吃酒那里吃酒。现在不出门,到时候怎么摆布?”
周世泽简直觉得百无聊赖,这些外头吃酒应酬的事情,别人喜欢的不行,他就觉得没意思——以前觉得还好,现如今还不如与自家老婆在家消遣呢!全是喝酒吹牛,不然就是讲几个笑闻,有甚意思?
只是又不能不去,这是早就约好的,也关乎着交际。这时候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祯娘见他起身了,才喊了微雨道:“少爷出门的衣裳在哪里?我记得昨日叠了,是放在床南头的罢。”
周世泽才不记得自己衣裳给收拾到了哪里他只管提自己意见,道:“我穿那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大褂子,不要那件海龙皮小小鹰膀褂,再把那顶海龙针帽子找出来要戴。”
祯娘一边替他解袄儿排扣,一面道:“恍惚记得那衣服在厨柜里,至于哪间我都不记得了。好似是七八日前收的,今日又要穿他!微雨,你拿了橱柜钥匙自开门取了去,我们少爷要穿呢。”
微雨应了一声就去找衣服,周世泽随便祯娘折腾自己,只是奇道:“这些琐碎东西我根本没个记性,况且我样样做得好那就用不着其他人了。只是我记得你自己的首饰等还不是别人给记的,怎么我这里什么都清楚?”
祯娘自己还奇怪,不是周世泽与她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她才不说这话让他更加得意,正好微雨把衣服捧了过来,祯娘与周世泽换上。又给他把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整理,紧些结了总辫,然后戴上网巾等,最后才端端正正把海龙针帽子给戴上。
做完这些倒是越发有贤妻良母的样子——按理说夫妻之间应该是极为常见的事情,应该习惯成自然了,却没想到做完以后两个人都要脸红一次,倒是不知道她们两个人脸红什么。这时候来看就不是什么少爷少奶奶,倒好似男童女童过家家扮夫妻。
祯娘也不知道,看周世泽也觉得耳朵发烫,便不去看他。只叫了平常跟马夹书袋的小厮吩咐道:“第一看住你们少爷,不许他打马,慢慢走着就是了。第二记着让他少喝些,这几日不知道喝了多少,哪一天要醉死外头!最后,晚间有人拉他出去鬼混,且带回来,就算外头说我是个河东狮我也认了。”
两个心腹小厮如何不知道家里谁说话算话,忙不迭地就应下来。周世泽听到不仅不恼,反而心花怒放,抱着祯娘就要亲一口,又摸摸她的脸,笑着道:“你只等着罢,老子那时候一定自己回来,那帮混账有话说,我就说我是个最听老婆话的。人不说你是个河东狮,只说我是个怕老婆的。”
祯娘一时懵了,一遍捂着脸,反应过来周世泽已经撒开手要走。她最后也只来得及叮嘱两个垂手站着的小厮道:“你们待会儿问丁香那丫头要一对西洋玻璃马灯,这风雪天的,不怕风吹雪落,比纸糊的的好,也比羊角玳瑁的都亮。晚间回来的时候让他手上拿一盏,你们走前头的一个手上也拿一盏。”
吩咐完了,有人在外看周世泽上马去了,回来禀告,祯娘才能接着做些别的。这时候有一件大事,之前周世泽对顾周氏这个岳母的年礼赶在年前就送了过去,那边对这边的礼物也就有回来的——比预想的迟些,这是因为一路上河道有好些都封冻了,走陆上慢了好多。
这些东西来了自然是要整理的,恰好是昨日到的——昨日家里请客吃酒,哪里有闲工夫做这个。不过是往隔壁一个院子的东厢房放了,暂时锁起来。祯娘这时候要着手,立刻就有人拿钥匙开门搬东西。
祯娘这边要打理这些礼物,旁边却有婆子过来道:“少奶奶,在文妈妈那边受教的琵琶姑娘绿琴姑娘现在院子廊下站着,说是有事要见少奶奶,少奶奶要不要见一见?”
要是家里一般丫鬟,根本没得这一回费事,不是祯娘屋子里的丫鬟说要见她是不会有人理的。不然呢,各个人过来就说要见当家主母,那一天什么事儿也不要做了,竟是要应付人就够了。
祯娘倒是不打算格外特别看她们,奈何底下人不明所以,以为是姑奶奶给的。就算少爷绝不会收用,也该有不同的体面。这时候人过来说是有事,至少会给祯娘说一声,没有不让进正院门的。
既然人都进来了,祯娘也不会让人给赶出去,她只是对红豆点了点头——红豆本就是一个爆炭,也不会不知道这两人到家里是为了什么,当即就没有一个好脸色。张口就道:“妈妈什么道理,少奶奶正在忙,她们什么身份,有时间为她们计较?且让人在廊下等着罢。”
琵琶和绿琴两个确实就在外头等着了——原先说帮着通话的婆子再没出来过,没个讯息就只能一直等着。这时候外头正风雪交加,虽然穿的暖暖的,依旧不好受。特别是琵琶,这女孩子生的不同于绿琴,有一种纤弱,平常看着我见犹怜,现在竟是觉得风雪都受不住。
不过这也就是觉得罢了,其实她素来是一个火力壮的,就是满屋子的女孩子生病了,她也是最后一个没事的。她心机比绿琴深沉,晌后本来就是为了故意试探,鼓动绿琴去的厨房。
当时绿琴白白去了厨房半日,最后什么也没做成,还受了好一顿奚落,心里头自然愤怒。赌气回去后便添了好大一篇话与琵琶道:“姐姐可别问了,这家人可看不上咱们,昨日才有少奶奶吩咐过拿三等丫头的份例,今日竟没有一个认的,只说除了月俸意外,其余的并没有人过来说增了开支!这也是好笑,偌大的府邸,各处开销难道哪里没得这样一点子预留?分明是见我们好欺负,糟践我们罢了。”
琵琶嘴上不说话,安慰着绿琴道:“定是这样,好妹妹也不必气愤,谁家不是这样呢?明明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却生的势利,倒是把一起做奴婢的还分成了三六九等。咱们这样初初进家门,什么靠山都没得——只怕少奶奶也不过是看姑太太面子才给一点体面,心里也不待见咱们。底下人看碟下菜也是自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