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在玉收剑归鞘,也客气地说了一句承让。
——不知为何,高勋总觉得跟这位徐少侠说话,比跟他打架更加令人紧张。
这一场是南家堡与金鞭会的比斗,按照次序,下一场自然是寒山派与金鞭会的比斗,如今陈深已经战败退场,孟瑾棠只能自己出手。
金王孙笑吟吟:"三派首脑中,孟掌门第一个下场,定能技压群雄。"
他口中带笑,实际是在讽刺寒山派人数太少,成不了气候。
孟瑾棠笑道:"谬赞,我再如何,也只能靠自己与人打斗,不像金会主,愿意放下架子,认一个少年高手为父,替金鞭会出手。"
金王孙面上怒气大盛,一掌拍碎了椅子的扶手,寒声道:"好,好,好,只盼孟掌门别输得太快,也好让老夫领教领教寒山派的高招。"
孟瑾棠飘然下场,居然不摘下帷帽,旁的宾客见状,大多在心中摇头,低声交谈,说这姑娘纵然有惊人技艺在身,如此行事,也未免太过托大,也有少数人表示,这位姑娘连与人动手时不愿摘下帽子,说不准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
孟瑾棠其实只是忘了。
她不太喜欢当着别人面咳嗽,所以用帷帽挡一挡,加上内力高强,就算在黑夜中也能正常视物,隔着层布更是完全不影响行动。
徐在玉远远行了一礼,然后拔剑在手,刹那间,他整个人的气质便产生了变化。
只见寒光一闪,徐在玉一剑刺来,剑势迅疾,带起清昂的破空之声。
孟瑾棠轻功何其之高,立刻飘身而起,整个人轻若无物,竟似被剑风所激飞的柳絮一般,她身在空中,右手五指轻轻下探,似轻实重地拂向徐在玉的手腕。
徐在玉见状,立刻变招,手腕微转,剑身斜斜上削,与此同时,孟瑾棠也变拂为按,一指自上而下,无声无息地按在长剑之上。
长剑振起清鸣之声,双方一触即分,徐在玉抖出数个剑花,剑光乱颤,他已察觉到对手具有一身上乘内力,想以长剑迫得孟瑾棠无法近身。
双方出手都是极快,四周的宾客们看得目不转睛,半天后才有人赞叹:"好轻功,好掌法。"
大厅当中,剑光犹如团团而起的白云,飘忽中带着一股绵绵无尽的柔韧之力,另一边,孟瑾棠身若飞絮,倏往倏来,步法飘逸轻柔,不见丝毫烟火气,大半时间都以《拂露手》中的"风拂蒹葭"应对,其招式犹如清风徐来,看似轻盈,却逼的满室云气般的剑光不由自主地倒卷回去。
孟瑾棠如今已不必太拘泥于招式,泰老爷子等人凝神观看,慢慢察觉,这姑娘所学掌法似乎不如白云剑精妙,但眼光境界十分高明,纵然是简单招式,也能化腐朽为神奇,在打斗中反倒略占上风。
此时此刻,金鞭会会主脸上已是一片严霜之色。
孟瑾棠忽然笑了一声,赞道:"果然好剑法。"
她身上背着[剑宗天下]的大任务,有心多看看外面的少年高手是如何用剑的,自始至终只用了六分精神与人缠斗,此时觉得火候已到,便又加重了一分内劲。
徐在玉正使到一招"与君齐棹",两剑连环刺去,招数工整严密,秀丽处几可入画,但看那位青衣少女轻飘飘一掌拍来,掌风沉浑,居然击得流动的剑光为之一滞。
两人越斗越快,徐在玉目光明亮,他没料到今日居然有机会与孟瑾棠这样的高手过招,心中十分快意,当下催动内息,剑光骤起,正是《白云剑法》中的"十二重城",这一招由十二剑组成,一剑更比一剑快,最后连成一道流水般的清光,绕开孟瑾棠的双掌,向她的右臂刺去,有眼尖的江湖人看见,在这一刻,徐在玉的剑尖似乎凭空变长了一截。
"他还不到二十岁,居然已练成了‘朝来归岫’!"
"朝来归岫"是《白云剑法》中的最后一式,可将内力化为剑气,自剑尖涌出,徐在玉前面十二剑的劲力尽数凝聚在这一招当中,刹那间,外涌的剑气已经避无可避地刺中了孟瑾棠右臂上的清冷渊,宾客中反感金鞭会的江湖人士顿时在心里道了声糟糕——如此一来,孟瑾棠就算没有筋断骨折,其右臂短时间内也决计无法再度运劲,这身精妙掌法便算是费了大半。
金王孙目不转睛地看着厅中两人交手,唇角刚刚弯起,那丝笑意便凝固在了脸上。
孟瑾棠手臂中剑,但整个人却仿佛全然不受影响一般,身形一滑就从剑锋上滑开,同时右手轻轻前探,如露水覆花般柔和地按在徐在玉神藏穴上,掌力一吐一甩,这位灰衣少年便被甩得倒飞出去。
——她并非闪不开徐在玉的剑气,但如今《闭穴术》已经练得颇有火候,对方内力又不及自己,自然造不成任何影响。
徐在玉尚未落地,就在空中连连翻身,以此卸去孟瑾棠的掌力,他一直退到厅边,才感觉胸口那股滞涩之意消失,长长吐了一口气,抱拳为礼道:"是我输了。"
这下情势风云突变,就在大部分人尚且沉浸在那招精彩绝伦的"朝来归岫"时,徐在玉居然已经战败离场,孟瑾棠微微笑了笑,正要说两句场面话,半空中忽的飞过一道长长的金芒。
这是金王孙见势不对,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偷袭。
没人想到金鞭会会主居然能在满堂宾客的眼皮底下做出如此下作之事,不少江湖豪客想要出言提醒,却已经来之不及,
这一招是《金龙鞭》中的"金影破空",本叫"清响破空",经过金王孙的改善,明明力重千钧,发招时却能无声无息,最适合在人背后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