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庶君过世近一月,这是她初次上朝,太女与谢逸华也是丧事过后初次与她碰面。
“三皇妹要保重身体!”太女关切道:“父后还说,过些日子就为你挑一淑男娶回王府,有人照顾你了他也好放心!”
谢安华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感激的笑容:“多谢太女殿下记挂着臣妹,回头臣妹就去父后宫中请安,劳父后他老人家记挂了。”
谢逸华与她原本就无甚姐妹之情,又因为何旭之事结下了梁子,听说何庶君之死也与此事有关,齐王府连端王府送去的礼都推出门外,她也懒得说些场面话,只是向谢安华拱手:“三皇妹保重!”也不管她态度如何,匆匆离开了。
谢安华注视着进殿的身影,眸中神情变幻不定,太女提点她:“端王历来受母皇宠爱,虽然何庶君之事是端王府引出来的,但皇妹也没必要同她闹僵,下次端王府若是再送礼,你接了哪怕扔了毁了也无所谓,可是传到母皇耳中,母皇就会责怪皇妹你了。”
“臣妹谨记皇姐教诲。”她低头一礼,再抬头之时目中满是委屈的泪花:“臣妹……臣妹就是气不过……端王妇夫狼心狗肺,为了一点税银就逼死了我父君,一点姐妹之情都没有!”
太女拍拍她的肩:“端王的父君多年在宫里就是如此,骄横跋扈,一点情面不讲,你还指望他生出来的能有什么姐妹手足之情?大家不过面上做给母皇瞧的罢了。”
两人说几句话,上朝的官员陆续走了过来,向太女问好,拥了她呼啦啦进殿,声势喧赫,只留谢安华一人站在殿外,孤伶伶透着几分萧瑟。
有落在后面的官员路过,也不过客气一声:“齐王殿下还不进殿?”
朝堂之上果然一如既往的吵闹。
谢安华近一个月未曾出现,历经大的变故,竟是觉得与过去毫无两样。
她的父君过世了,悄无声息的下葬,凤帝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偶尔抬头,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她的父君过世,凤帝可有片刻的伤怀?
答案来的如此残酷。
若是蓝锦过世,说不定凤帝会罢朝三日吧?
谢安华不无讽刺的想——谁让她的父君是个多余的人呢?连带着她父君生下的她大约也是多余的罢?
以前她从来没去想过这个问题,只浑浑噩噩跟在太女身后混日子,只有一个念头:等太女继位了,她可以请求接父君出宫颐养天年。
那时候但凡有人对太女有微词,她必不遗余力的去维护,偶尔检视自己,还是很得意与太女的姐妹之情。何庶君的死仿如一场噩梦,让她看清了许多事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今日竟然在朝堂上看出了些门道。
燕云度到达安定郡的第一日,就将安定郡守封衡泊给圈禁了,消息传回京中之后,御史言官跟齐齐商量过似的,开始在朝堂上撕咬端王教夫无方,连后院的男人都管不住,又喷燕云度胡来,不懂地方运作,就敢圈禁地方官员,到底是谁在背后替他撑腰?!
好几名御史替封衡泊打抱不平,恨不得将口水喷到端王脸上去。
她被数名言官围攻,还有太女半真半假的解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安定郡公远在安定郡,端王在京里,就算是端王有意要管束,可也鞭长莫及,大家不必苛责皇妹!”
谢逸华在朝堂上已经手撕官员好几起了,排除她的年纪,也可算是个熟练工了,她表现的很光棍:“你们的言外之意不都是在质问谁在给安定郡公撑腰吗?就是本王又怎么了?他是本王明媒正娶的正君,嫁妆被人给侵吞了,难道本王还不能给他撑腰了?”她指着一名喷的最凶的言官:“你家儿子若是嫁出去了,被婆家欺负,侵占了嫁妆,你管是不管?”
那人讷讷:“下官……下官家中没有儿子!”
“难道你家也不生孙儿了?”
那名言官家中倒是有个玉雪可爱的小孙子,虽然才三岁,但嘴甜如蜜,她每日下朝回去,听着小孙子的童言童语能解一天的疲累。
“谁敢欺负下官的孙儿?!”
谢逸华翻个白眼:“那不就得了?本王替正君撑腰,让他去安定郡讨要自己的嫁妆,又碍着诸位何事了?你们嚷嚷这么凶,莫非……那截留的税银也有一部分进了你们的口袋?”
一众言官几乎要被她气成脑冲血了,在凤帝面前谁人不想经营“清廉忠心”的形象?
“端王殿下此言太过诛心,无凭无据怎么能随意诬赖臣下?”
“有凭有据本王正君去安定郡查田亩税银,你们都嚷嚷的这么凶,请问谁人亲眼目睹了安定郡之事?陛下授意郡公全权处理,他圈禁封衡言自然有他的道理,一郡父母官连税银都收缴不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豪强侵吞百姓良田,没抓起来砍头就是轻的了,关她几天让她清清肠胃,醒醒脑子,有何不可?”
众言官:“……”
还有人弱弱替封衡泊辩解:“朝廷自有朝廷的法规,就算是要抓朝廷命官,也要查明罪行再行定夺吧?”
谢逸华趁胜追击:“这位大人倒是与封衡泊交情深厚啊,明知封衡言有罪,只是还未将她的罪行列明,你便非要千方百计的替她脱罪?不急不急,等郡公将她的罪行查明呈上的时候,你再与本王在朝堂上逐条驳击也不迟!”
那人面色青白,败退。
旁观者清,以前朝中但有吵架分歧,谢安华必是站在太女一边的,也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她都是撸袖子上场撕,许多次大家碍于太女之威,对她这位太女的“跟班”也是点到即止,她还得意于自己的急智及对太女的忠心,今日才知她不过是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