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倒也遇上几次陷阱,老江湖孙九一一识破,直让范铮大呼请得值了。
抵达长安,皇帝的判决不出所料,旺真回原籍徒三年,夜郎僚免租庸调一年,县衙所需靡费,由民部酌情补给。
夜郎令田达真,回吏部待命,吏部另委官员接任。
自然,考课的下下评是免不了的。
旺真这个人,杀是不可能杀的,否则范铮早就动手了,何苦大费周章押解入长安。
相对于夜郎僚这样的熟僚,能不杀,就尽量不杀。
这个判决,范铮是可以下的,但一定要留给李世民施恩,以显皇恩浩大。
众臣对此并无异议。
能不动刀兵,自然是最好的,谁也不是没事就杀戮的魔头。
殿中议事,范铮顺便留了下来。
今日所议的,是长安县一桩灭门案。
长安令杜善贤,在审判永阳坊一桩灭门案中,认为凶徒有受害情节,应充分考虑凶徒的情绪,改死为流。
言出惊长安。
什么时候,不考虑被害人的情绪,倒要考虑凶徒的情绪了?
永阳坊正,穷横穷横的,带着几十個坊民,徒步到朱雀门一跪,不起身了。
不服!
哪怕是越诉,依律笞四十,也没人退缩。
天大地大,大不过一个理字!
被召上太极殿的杜善贤,现出一张黑脸,满面自信:“臣以为,此判决并无不妥。或许此时的百姓不能理解,但十年以后,一定会成为司法标杆。”
司徒长孙无忌的一张胖脸都绷了起来。
“本官记得,《贞观律》的十恶,其五曰不道,谓杀一家非死罪三人,支解人,造畜蛊毒、厌魅。”
大唐司法的巅峰,当为长孙无忌,毕竟《贞观律》以他为主编撰的。
注意,不是那种挂个名头、好处我来、黑锅你背的主编,是赤膊上阵的主编!
长孙无忌能在群英荟萃的贞观朝稳居百官之,不是因为与李世民的郎舅关系,而是他自身的能力匹配!
杜善贤气势丝毫不减:“下官以为,《贞观律》是贞观十年所定,而今是贞观十六年,时移世异,早就该变一变了。”
这是个铁头娃,可惜这铁,用错了地方。
刘德威呵呵一笑:“长安令不错嘛,当着区区县令,操着宰辅的心。”
呵呵,律法变不变,是你一个小小附郭说了算的?
孙伏伽举笏:“臣自接触司法以来,除了乱世,还从未听说过如此黑白颠倒的说法。”
范铮忍无可忍:“也就是说,长安令认为,若有商贾被杀,是怪他太有钱了,不怪凶徒,何不穷困潦倒;若有小娘子被祸害,也怪她长得太漂亮,惹起祸端,为何不事先在面颊上划两刀。”
施害者有理的谬论,真是到哪里都有一帮丧心病狂的支持者。
“就是不知道,当受害者为长安令家人时,长安令又是什么看法。”
这些圣母的存在,原因只有一个,受害者不是他!
杜善贤滔滔不绝地雄辩:“便是我家,为殉律令变革,亦无不可。昔商鞅变法,虽死不悔,臣虽不才,亦可效先贤……”
正激烈争辩中,张阿难持一封奏折,趋步入殿:“陛下,岐州刺史、宋国公急奏。”
萧瑀这个人,脾气是真的臭,能力也是真的有,一般的事务都处理得相当稳妥,让人挑不出刺。
所以,他任岐州刺史这几年,奏折是有,从来没有急奏。
“念。”
李世民一挑眉。
张阿难展开奏折:“近日,有邪徒再传‘凤鸣岐山’言论,为岐州司法参军拿下,严刑拷打之后,查出有弥勒教的踪迹。”
脾气虽臭,萧瑀的人品还是很刚的,不贪不占,该是谁的功劳,绝不挤占半分。
群臣议论纷纷。
弥勒教这阴魂不散的玩意儿,偏偏生命力比哪个朝代都绵长,即便在大唐翻不了身,依旧无比的恶心人。
“又,岐山县旧治龙尾城,有人寻衅,杀长安令杜善贤次子杜子长。”
岐山县治所,武德元年为张堡,武德七年迁龙尾城,贞观八年迁猪驿南,算是迁移得比较频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