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乾虽然不出钱接待,却也敬陪末座,顺便为范铮点上了壁州的特产。
香菇、银耳、木耳、魔芋。
魔芋这东西,本土应该是它的原产地之一,先秦的《尔雅》就有记载,别名也五花八门,如鬼芋、花麻蛇、南星头、蛇头草、灰草、山豆腐。
魔芋本身是有毒的,需要加工后才可以食用,禁生食。
当然,6乙生也在白乾的引导下,为范铮买够了这四样特产,干的。
杜小娘子有一份,范铮自己家肯定有一份,还有一份想都不用想,必须是樊大娘家的。
蹭了人家十几年的吃食,好歹得回赠一次不是?
李义府很安静,看着范铮与白乾谈笑风生,瞅着刘谙、华鸣不失时机地送上话题,让气氛保持热烈,不由颓然。
自己手下这两名监察史,除了会摇笔杆子、会说子曰诗云,连捧场都不会。
想到这里,李义府对察院的同僚更痛恨了。
看人下菜碟的东西,你们咋就不敢卡范铮呢?
啧,这壁州本地的酒,咋那么酸!
酿醋呐!
有个本地豪强出身的主簿在,很多事情就方便了,即便是那一队左屯卫翊卫,也借机备了一些粮草。
白乾为范铮张罗了一名向导,是个常年走白石县与诺水县的伙计,话不太多,却很熟悉壁州的情况。
向导简单解说了一下,范铮才知道,整个壁州,也就白石县孤悬于东北角,诺水县、广纳县并存西南角,相距并不远。
难怪山獠闹腾得右候卫出动来剿,白石县却丝毫不差不受影响。
整个壁州在米仓山与大巴山的的区域之内,道路自然不好走,高高低低的,有时候能钻到云雾之上,有时候又得绕行溪谷。
进入一处相对低洼的地方,向导指着四面渐渐灌浆的稻子、半山腰略显金黄的小麦,面带一丝骄傲:“这就是泥溪最好的谷子、麸麦。”
范铮隐约明白了,麸麦怕是小麦的别称。
泥溪,大约是这里的地名。
噼里啪啦的声音如暴风骤雨,范铮动作迅,一顶斗笠戴了上来,撒丫子往树下跑,身边的人全部紧紧跟随。
李义府动作慢了一点,一颗鸽蛋大的雹子砸到脑门上,瞬间红肿一片。
冰雹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就是田地里的稻谷被砸趴许多,估计得减产了。
范铮指着李义府取笑:“李兄现在可是头角峥嵘了。”
李义府咧嘴笑了一下,又觉得额头的包有点痛。
词是个好词,可配合头上的红肿,就有点奇怪了。
左屯卫翊卫这一队人,五十来人依旧笔挺地立于道路中。
范铮张了张嘴,想问问队正,冰雹砸身上不疼吗?
然而,看看人家一身的铁甲,这种愚蠢的问题就算了吧。
最多就是好奇,他们的马匹似乎也不在意冰雹。
军盲的范铮并不知道,左屯卫翊卫着的是步兵甲与山文甲,四十斤左右,区区冰雹砸上去还真不在乎。
你说脸?
哦,盔的结构中,有一部分叫面甲,拉下来可以只露眼睛与鼻孔。
转过泥溪,是一個很大的弯子,坡度略陡峭的山地上,赫然是百名椎髻、赤足、着五色衣的山獠,老幼齐全,多数人手持着简陋的农具、木矛,以及装上柄长达两尺的斩草刀。
坡地上,真有锄过的痕迹。
山獠的人很紧张,不时獠语夹汉语的词汇飘出,“优勉”这个单词不时被提起。
左屯卫部分人执弓,部分人端枪,蓄势待,只看范铮的号令。
山獠既然叛了,杀戮就不是罪过。
范铮微微摇头,让队正只保持警戒就行。
至于攻击,对方没有主动挑衅,范铮也不想擅自开杀戮。
一名怯生生的妹娃子,穿着褪色的对开襟衣裙,以布束腰,从一旁的镬中打出一碗食物,缓缓走到范铮面前,绽放出笑容:“羹羹。”
向导开口解释:“这里拿麸麦煮的食物就叫羹羹。”
范铮要接碗,孙九已经抢上先:“监察御史恕罪,人老了,饿得快。”
孙九小半碗羹羹入腹,没有异常,剩的羹羹才被范铮喝了。
别嫌弃不卫生,这个时代,这种待遇不是小人物能享受的,这叫进食先尝,就是长孙皇后身边那个内宫尚食干的事。
目的,是防止敌对方下毒。
当然,药师如果高明到毒只针对个体的身体素质有效,那进食先尝也就没有意义了。
连这个规矩都懂,孙九的阅历也很丰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