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之后。
万年县户曹司户史廖腾,腆着肚、骑着驴,来到敦化坊。
“县上抽敦化坊二百五十丁男,疏通长安城到灞水沟渠,役二十日。”
这是法定的劳役,二十天时间的免费劳动,自备吃住。
如果不服役,允许以每天三尺绢的价格调剂,也就是十二文钱到十五文钱的劳动力价格,称为“庸”。
加役十五天,则免调;
加役三十天,租调全免。
所有正役,不得过五十天。
比起隋炀帝那个肆无忌惮使用民力的败家子,李渊父子在这方面是相当克制了。
但是,范铮只能摊手:“没有丁男,敦化坊只能出庸了。”
没辙,范氏木器作坊里一个钉子一个眼,二百壮丁全部给杏花村干基础活计,中男、女子也不能出来抵账。
当然,他们的庸,范铮是会逐一收取的,坊内才没这义务付这笔钱。
“咦,隔壁立政坊、广德坊的丁男,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扛散活呐,你们全部找到长久的活了?”廖腾诧异。
范铮笑道:“当初遭无妄之灾,三个坊区,人家独独将敦化坊排在外头呢。”
一老一少,看似不太搭调的对话,却已经各自叙说了自己的观点。
廖腾是身在公门好修行,想让范铮为这两坊搭一把手。
范铮则表示了拒绝,当初两坊极力排斥敦化坊,自己又不傻,凭啥以德报怨?
你要我帮忙,可以,说出这两坊对我们仁义之处啊。
廖腾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好在敦化坊出的庸,好歹能让这两个坊苦哈哈的汉子挣点饭钱,每天能捞个十文钱也不错了。
为什么是十文?
啊么,你是第一次见世面咋地,不知道吏员过手的钱就会缩水么?
啥叫雁过拔毛,啥叫沾油水?
最关键一点,你立政坊、广德坊的人,有那个底气说不要么?
这两坊的人,没有能力挑肥拣瘦,有得吃就不错了。
东市的力工倒是十五文一天来着,可人家不用你们!
打零工,饱一天饿一天的,日子很好受?
范氏木器作坊里,范老石探出个脑袋,看了眼范铮,现没事,转身回去凿木头了。
廖腾约了一下收庸的日期,转身去通知其他坊。
傻子才现收呢,少说六十贯钱,三百八十四斤呢,没有安排好马车,谁背?
金属货币,铜钱当道,就是那么累人。
范铮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去坊学看看,迎面走来两名游侠儿,精赤的胳膊上不是刺蛇就是刺鹰。
游侠儿也精着呢,刺龙倒是威武,就是容易犯忌讳。
这些游走在律法边缘的人物,你要说人家没脑子呢,踩的线还挺让官府恶心的。
怎么着,目标是自己么?
范铮枣木短棍轻扬,准备出手。
范氏木器作坊门口,范老石扔下凿子,大步踏了出来。
相里干拔出横刀,迅挡在范铮面前,看到两名游侠儿出意义不明的冷笑声,然后转身离去。
范老石鼻孔里冷哼一声:“这些小畜生,是活得太累了吧?”
相里干浑身毛竖起:“别!你别动手!自然有人给交待!”
范铮咧嘴:“相里兄,到底怎么回事,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相里干羞愧地低头。
还是杏花村惹的事,买卖太火爆招人眼红了,哪怕杏花村拼命控制产量也挡不住别人嫉妒。
相里氏当然不好对付,可收买个把相里氏的人,隐约知道范铮为相里氏出谋划策,真不是太难的事。
保密,这事说起来很高大上,可往往实施起来就跟筛子似的。
对手来这一出,未必是想对范铮不利,也有可能是想要挟范铮为他们出主意。
谁让范铮没穿官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