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令:召从九品下将仕郎范铮,为东宫司经局从九品上正字。”
太子左春坊录事,姿态倨傲地在敦化坊念完太子令,眼睛斜睨着范铮,不知道这文散官知不知道人事。
范铮揉了一把脸,面容古怪:“司经局是干嘛的,谁当官,正字是干嘛的?字写歪了,扛着楼梯扶正吗?”
录事差点笑场了。
土!
“司经局嘛,顾名思义,管东宫典籍的,上官是洗马……”
范铮瞪大了眼睛,马不是马夫管,还得管典籍的官洗,真会玩!
“谁告诉你那读(xǐ)的,那读(xian),通‘先’字,义为太子出,则当直者一人在前导威仪,引申为太子亲近的官员!你那个正字,负责校理刊正经、史、子、集四库书籍。”
录事捏着鼻子解释了一遍。
范铮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鼻子:“我,一个字都不能识全的人当正字,校理刊正书籍,没开玩笑吧?”
录事的眸子透着一丝冷意:“可你在芙蓉园紫云楼写诗了。”
范铮愕然:“那叫写诗?那叫口占,我连笔都不怎么会握,咋写?随意瞎扯几句也叫诗?”
录事的声音机械而麻木:“可你在芙蓉园紫云楼写诗了。”
完犊子,这是被气量不大的太子惦记上了?
东宫征召范铮这种文武散官,还是合理合法的。
当然,范铮也可以不应召。
“请回殿下,范铮文字粗浅,当不得正字重任,万万不敢贻误殿下大事,只能愧对殿下错爱了。”
东宫,崇教殿内。
正襟危坐的李承乾听到“楼梯”一词,一口茶汤喷了出来。
确定了,这就是运气好、一时激愤的闲散官员,干吃俸禄不管事的,无论是楼梯还是洗马,都透露出浓浓的无知,不应召倒也省事。
真召来那么一个不学无术的正字,只怕那些“众正”又得劝谏,将太子当成秦二世、隋炀帝了。
殊不知,范铮也在暗笑。
正字他倒真的不了解,可太子洗马这个官职,范铮还没那么孤陋寡闻。
别的不说,魏征就当过隐息王的太子洗马好吗?
装傻充愣的目的,只是不想与当朝太子有任何瓜葛。
与魏王有牵连那是没法的事,就活在人家治下。
可太子嘛,能避则避。
与是否看好太子无关,人生最忌讳的是左右摇摆。
看似左右逢源了,其实你左右都得罪完了。
如果有实力不在乎得罪谁,又犯得着靠近谁吗?
从角落里走出来的范老石手持刨子,望着录事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大郎,没事吧。”
范铮轻笑:“一个小小的试探,估计太子也没真把我放在眼里,就是恶心恶心某人而已。”
被恶心到的,当然是那位坐镇雍州衙门的魏王李泰。
听完典签武能的禀告,李泰冷哼一声:“兄长这是迫不及待要挖我墙角了?可惜,兄长太小觑将仕郎了,真正有大智慧的人,岂能犯摇摆不定的大忌?”
“来而不往非礼也。”
……
太极殿上,侍御史举笏:“臣弹劾襄阳郡公、殿中省尚乘局奉御杜荷,于三月十五入东市,违贞观元年十月敕令:五品以上不得入市面。”
出这一条敕令,当然是事出有因的。
两京诸市署令才从六品上,五品以上官员入市,他们还怎么管?
到时候高官一护着自己这头,市署怎么办?
襄阳郡公,是正二品爵位;
尚乘局奉御,从五品上;
从哪里看,杜荷都违令了。
有意思的是,这种不大不小的违令,按说根本伤不得杜荷,却让他脸色大变。
杜荷是莱国公杜如晦次子,不能如长兄杜构一般治理地方,志大才疏,无论是爵位还是官位,无非是享杜如晦遗泽罢了。
平常受此弹劾倒也无所谓,但是,眼下正值李世民有意赐嫡女城阳公主下嫁的关键时刻啊!
杜荷只能硬着头皮出班:“臣一时疏忽了,请陛下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