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阳坊,万年县衙。
二堂是县令会客、处理民间纠纷、接待上官与同僚、退思、小憩之处,你可以当作县令正常办公的公房。
县令涉密办公、居住的地点,是三堂。
二堂在左右厢房,各自为书房、茶室。
端着细瓷茶碗,啜了一口浓浓的茶汤,廖腾笑道:“这才是实在的茶汤,管饱!”
亓官植没在意廖腾的话,兀自在推敲,设立街鼓的建言,会不会给立足未稳的自己带来麻烦。
或许亓官植是过分谨慎了,但这就是官场常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甭以为你费心费力就是巴结了,搞不好就跟罗棠基一样,把自己拍到边陲去了,把上官拍罢相了。
街鼓的实施,隐约有种军营的感觉,想来行伍出身的陛下,应该不至于反感吧?
“廖腾,你说,我上表朝廷提街鼓,风险大吗?”亓官植还是患得患失。
廖腾反手给自己再倒了一碗茶汤:“风险倒没有,就是成事的可能性不大,可能就是在三省里转个圈,然后就没了。要想把握大,去延康坊拜谒魏王、雍州刺史,交出这个提案。”
为什么不去雍州衙门?
雍州的具体事务是别驾、治中管着,李泰这个刺史,有兴趣就去逛逛,看不过眼能插手,但不会常驻处理事务。
就连左候卫,日常是翊府中郎将管着,魏王这个大将军其实就去露过两次脸。
当着,其他十一的大将军也差不多。
大将军、将军,也就是安排一些大任务,在领军出战时才接触兵丁,真正管兵员的,是亲府、勋府、翊府的中左右郎将。
亲府、勋府多是安置官员子弟,或者是质子宿卫,真正的战兵是翊府的府兵,以及折冲府的府兵。
廖腾心满意足地啜完了茶汤,拍拍隆起的肚皮:“后生有想法,把敦化坊中的孤老房子修缮了,每月放一些陈粮。”
亓官植连连点头,后面才现味道不对:“怎么地?敦化坊是买不起新粮啊!”
廖腾赞叹:“要不说这后生做事稳妥呢?新粮是好吃了,可它招城狐社鼠惦记,搞不好还会给孤老惹麻烦,陈粮就不至于了。”
亓官植干笑了一声。
哈哈,他的家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么接地气的事,确实不可能知道那么阴暗的事。
不过,亓官植对范铮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廖腾撇嘴:“不过,这将仕郎也怪会找事的,他直接将前朝义宁年离家的宅院征用了,说是要开坊学。”
亓官植觉得血液在沸腾。
吏部考功司每年九月三十日前考课长安百官,考课法称为四善二十七最。
如果敦化坊的坊学开起来,自己行一些便利,“德义有闻”这一善不就稳稳立住了吗?
“前朝的宅院,征用了不是很正常?罢了,县上行符文,将宅院收回,再借与敦化坊为坊学之用。”
亓官植对这一套流程很熟悉。
只要官府过一手,日后谁再来扯也没用。
唐朝的县官,品秩或许不算高,可实权却很大,自主性强到有时候能跟刺史掰手腕。
县衙认了的事,只要不违律法,上官通常得捏着鼻子认了。
廖腾眼里闪过一丝顾忌:“宅院主人为天竺人,姓骨,是前朝京兆郡丞骨仪(《旧唐书》写为滑仪)亲眷。”
亓官植摆手:“前朝遗老遗少而已,岂能令本朝县官退缩?”
在司户佐惊愕的目光中,亓官植写好符文,盖上官印,让司户史廖腾置入卷宗。
看,一切不都解决了?
一身绯色公服的亓官植,有些无奈地踏入长安县所辖之地,步入延康坊,到魏王府递交了名刺。
门子接过几粒金豆子,眉眼里绽放出笑容,立刻让人通报。
铜钱一贯是六斤四两,拎铜钱送人明显不合适。
银嘛,抱歉,唐朝的银子只够做饰品、器皿的,产量低到不值一提。
只有金子,偶尔能暂代货币功能。
至于以丝、绢、麻代钱,那是无奈的事。
实际上,即便亓官植一毛不拔,魏王府也不会有丝毫留难。
毕竟,李世民给李泰越常规的待遇,让他的心插上了翅膀,自由的飞翔。
心大了,就不能再依着脾气,动不动白眼相向,装也得对人装出礼贤下士的模样,何况是亓官植那么一个实职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