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枝鸣站在郑驳老侧后方,半步之遥,不言语,亦不催促。这是入渊之人看这世间的最后一眼,该看得尽兴,该看得无憾。
可郑驳老刚看上几眼,便忽地大声笑道:“残局尽破日,与君对弈时。差点忘了问,进展如何——”
褚枝鸣诧异地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刑台对岸的忘渊之畔,一人负手而立,像来送行,可郑驳老这边有仙兵守着,有自己送着,反倒对岸那抹孤零零的身影看起来更凄凉。
谁会想到,唯一来给庚辰上仙送行的,竟是天帝。
他未着华服,只穿便装,就像一个九天随处可见的散仙,恰巧路过这里,便送上一送。
然而褚枝鸣知道,他是特地过来的,所以即便隔着忘渊,即便郑驳老的问话没头没尾,他还是清晰将答案送了过来:“已破一局。”
郑驳老摇摇头,失望之情几乎要随风飘满整个河畔:“七局破一局,你这棋艺啊……”
对岸人不语,沉吟片刻,才认输似的轻叹:“这一局,还是别人帮我破的。”
郑驳老没料到他这样坦诚,愣了下,随即哑然失笑。
天帝望着他,眼底慢慢浮出感慨:“我当真以为你再不愿来九天宝殿下棋是因我棋艺不行,棋品不佳。现下想想,我平白背了这恶评百年,太冤。”
郑驳老笑意更深:“若我说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你真的太爱悔棋,简直不能忍,你是不是安慰些。”
天帝莞尔,可渐渐的,那笑意就淡成了一丝怅然。
褚枝鸣听得似懂非懂,可那言语来往间流动的情,却感受得真真切切,且非君臣,而是老友。
风突然停了,忘渊之畔刹那间,出奇地寂静。
仍望着对岸天帝的褚枝鸣仿佛有了某种预感,立刻想看回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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