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郑驳老难得放徒弟一马,“来日方长,有些事情可以慢慢悟。你赶紧办正事去吧。”
南钰惊讶于师父的“鼎力相助”,压着声音,却压不住满腹狐疑:“我可是要去闯仙志阁七层啊,师父你不说劝我一句,还鞭策鼓励?”
郑驳老淡淡看他一眼:“我劝你有用吗?”
南钰非常认真地进行了漫长而纠结的挣扎,最终艰难道:“还是……有点用……吧?”
郑驳老忍俊不禁,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徒弟的脑袋:“难得你有真心想做的事情。少年人,不怕犯错,就怕终日懒散,得过且过,连自己是谁,要什么,都不知道。”
南钰没好气地笑:“我都成仙了,还要什么啊。”
“就是这个。”郑驳老看着自己徒弟,带着点感慨,带着点沧桑,“如果你一直这么想,那这百年神仙做的,还不如人间一日。”
目光重回棋盘,郑驳老抬手落下一子,局破。
南钰静静看着,心潮起伏,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从庚辰宫到仙志阁这一路,南钰都在考虑究竟值不值得为那些连相熟都算不上的人涉险,虽然师父说少年人不怕犯错,但这可不是小错,擅闯禁地啊!一个被抓现行,不用想,他可以直接从思凡桥跳下去陪他们一起“做人”了。可要是在这里放弃,那些在幽暗山洞里等着他的人该有多失望……
所以说人也好仙也好,就不能多情,温情、同情、友情都不行!
南钰挣扎一路,却还是抵达仙志阁。
落地的瞬间,他忽然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然下意识回头,一片空空如也,只缭绕仙雾。
刚刚送走另外一位仙友的隽文上仙,对着他有片刻茫然:“尘华上仙?”
南钰收回目光,只能硬着头皮干笑:“隽文上仙,咳,别来无恙。”
隽文上仙被这寒暄逗乐了,当然无恙,他送走南钰才不过一时三刻。但隽文上仙向来待人和气,温文有礼,故心中虽疑惑,却无任何调侃,只温和道:“上仙这一次想找什么书卷?或许我还能帮上些忙。”
隽文上仙绝对是客气,南钰毫不怀疑地想,别说是找一本书,就是他只念出三言两语,对方都在顷刻间找到那本书并翻到对应纸页。
然而,今次自然是不可能借力了。
“没,不找什么,”南钰佯装自然道,“就是刚刚忙活半天,这会儿闲了,过来随便看看书。”
隽文上仙眼底泛起疑惑,却还是没多说什么,侧身相请:“上仙随意看。”
南钰昂首挺胸进了仙志阁,一口气爬到六层,然后就在其间漫无目的地瞎晃。直到外面终于传来隽文上仙和新来仙友的寒暄,他才稍稍定了定心,一鼓作气走向六层最深处的旋梯。
成仙几百年,别说七层禁地,就这仙志阁,南钰也没来几回,所以那传说中不可靠近的仙梯究竟什么样,他也没底。而今愈靠近,心里愈紧张,待到跟前,手心和额头都已渗出汗水。
并没有他想象得那样复杂,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旋梯口,只是被一层薄薄的金光挡着,透过光影,向上的台阶依稀可见。
仙壁之术。
南钰看一眼就知道。
这算是仙人最基本的几个法术之一,然而随着施法人的仙力不同,效果也会大相径庭。
九天仙界的禁地,造这仙壁的绝对不会是他这种仙资平平的小辈。
破仙壁之术的办法,简单归纳就两条:一,用比它更强的仙力强行破坏;二,取造仙壁者或与之有血缘关系的仙友的一滴血擦在眉心,即可自由出入。两种方法的结果也有区别,前者仙壁尽毁,而后者,则仙壁安然无恙,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甚至都不会被知道仙壁曾被进出过。
南钰当然希望用第二种方法,但问题是这个节骨眼,他知道造仙壁的是谁啊?退一步讲,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取血?可如果用第一种办法,且不说他的仙力够不够,单是那动静,就足够隽文上仙闻讯而来拿他治罪了。
这就是这一类基本仙法最受众仙青睐的地方——简单,却好用。
南钰悄悄撤到稍远的地方,免得“瓜田李下”,而后才随意拿过一本书卷,惆怅地翻起来。说是翻,实则一个字没看进去,满心满眼都是“怎么办”?
如果一开始没在师父那里得来“希望”,那后面这些都省了,他可以心安理得回去告诉那帮家伙,抱歉,爱莫能助。但现在先燃起了希望,又穷途末路,这落差就让人很郁闷,郁闷到……他一点都不想认输,只想和困难死磕到底。
还在那儿说师父不去和天帝下棋如何如何呢,南钰在心里叹口气,合着自己一样是倔脾气。
“咣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