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个屁!”冯不羁没好气地瞪他,“真忘了你能这么干脆利落带我们来书房?这么快找到压了十几年的书?你连丫鬟穿什么颜色裙子都记得一清二楚!”
谭云山乐,放下书卷,无辜摊手:“头脑太灵光不是我的错。”
冯不羁嗤之以鼻,刚攒起来的一点同情都要被这位少爷给吹散了:“还记得什么陈年旧事,你敢不敢一口气都说清楚,别让我和既灵跟傻子似的瞎猜。”
谭云山歪头沉思片刻,竟真一桩桩一件件数起来——
“隔壁陈家少爷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就被滴血验亲过,验过了确实是我爹的种才被抱回谭家的,当然他也是听他爹说的,真假存疑……”
“府里上了年纪的下人说谭夫人……算了,怪别扭的,还是继续叫娘吧,说娘除了从始至终都不同意我爹纳妾外,最初也根本不想接纳我进门,是谭老夫人,就是祖母坚持,毕竟谭家几代都没有第二个男丁了,娘才同意接纳我进谭家,当然由于也是据说,不排除有人乱嚼舌头,故继续存疑……”
“你们俩别瞪眼睛,最后一件确有其事了,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从六岁开始吧,因为大概能看出模样了,但很不凑巧模样又和我爹不太像,听说也不像我亲娘,所以祖母就不太喜欢我了,好几次都问我要不要改名啊,别排‘世’了,直接叫云山才好听。后来中秋节一过,我就真的被改了名字,当时我还害怕了很久,特别后悔没早点答应,结果改也改了,还落了个不听话的罪名。”
谭云山说完了,冯不羁听愣了。
他只是随口一问,哪想过谭云山居然真的记住这么多。他下意识看向既灵,总觉得要找个一起惊着的“难友”才安心:“你……怎么看,那些据说啊听说啊,有几分可信?”
“我信。”既灵几乎毫不犹豫点头。
这个名叫槐城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所谓的“据说”不过是把“确有其事”披上一层朦胧的面纱。
冯不羁心里堵得慌,既替谭云山操心,又替他闹心:“你才六岁,用不用记这么清楚啊!”
谭云山眉眼淡开,轻笑散成轻叹:“是啊,才六岁,他们怎么忍心。”
既灵终于在谭云山眼底发现了一闪而逝的酸楚。
尽管很浅,但哪怕只有一瞬,这人也是真的委屈难受过的。
冯不羁叹口气,走过去拍拍他肩膀:“别想了,都过去了。”
谭云山仰头看他,真心实意道:“我本来也没怎么想。”
冯不羁翻个白眼,感觉难得一腔柔情都喂了狗,随后道:“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神仙早不来,非等到十四年前中秋,因为谭家要把你扔出去,他们如果不来阻止,你的仙缘估计就要断在六岁了。”
谭云山点头,早在带两个人过来的时候,他就把这些前因后果捋清楚了。
半晌未语的既灵走过来,忽然问:“究竟是谭家人良心发现把你接回来的,还是神仙送你回来的?”
谭云山抬眼,反问她:“重要吗?”
既灵没答,而是突然伸手去拿那片枯叶。
“哎——”谭云山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极其脆的枯叶没被既灵拈起,已在力道下折断碎裂。
看着残骸,谭云山哭笑不得:“我藏了十几年都完好无损……”
既灵学谭云山常见的模样,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不重要,破了又如何?”
谭云山无言以对。
冯不羁虽然也很想给这位凡事无论轻重一律不怎么经心的二少爷一脚,但毕竟刚听完那些个糟心事儿,难得开口帮腔:“好歹那么可怜过来的,你就对他温柔点吧。”
谭云山不住点头,一脸真诚地看着既灵,期盼等待。
既灵无奈叹口气,过去把碎叶子全拢到手里,转身走到窗口,摊开掌心。很快,一阵风便将点点紫黑色吹起,有的落到地上,有的飘向不知名远处。
转过身来,她对着谭云山道:“好的事情才需要留物件记着,这种,不用。”
既灵逆着光,可不知为何,看起来就是很明亮。
谭云山静静望了她半晌,嘴角微扬:“嗯。”
往事尘埃落定,接下来总该聊聊喜事了。
冯不羁其实已经惦记这件事很久了:“谭老弟,你是不是把神仙说你有仙缘的事儿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