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把嗓子压得更低了,仿佛生怕被什么东西听见似的,声音带着清晰的恐惧:“都是这半个月来失踪的,说是失踪,其实就是被水鬼拖走了。”
“水鬼?”既灵不喜欢这个称呼,单是讲出来这两个字,都觉得头皮发麻。
“对。”小二煞有介事点头,仿佛他早已看穿真相,“每到发大水的夜里,就能听见婴儿啼哭,肯定是哪个往死在护城河里的婴孩成了水鬼,回来找人索命了。”
“哪家孩子死在护城河里了?”
“不知道。”
“这城里的家家户户你们不都认识吗?”
“认识归认识,可没听说谁家死了孩子,不过也可能那孩子本就见不得光,死也未必是意外,所以……唉,造孽啊。”
“……”
所谓自己吓自己,通常源于瞎想过多。
这厢既灵无语,那厢小二却对于自己的一番讲解颇为满意,缓了口气,最后总结:“总之,水再大也淹不着二楼,姑娘你放心休息,别乱出来走动就行。”
既灵从善如流地点头,然后道:“等下饭菜不用端上二楼。”
小二茫然:“那端哪里?”
既灵:“大堂。”
小二急了:“姑娘,我不是刚和你说完,不能乱走动……”
“放心,”既灵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我不乱走动。”
小二舒口气:“那就好。”
既灵:“我今晚就睡在大堂桌子上。”
小二:“……”
掌柜你要不要出来看看,这里好像……不,这里有个疯子!
掌柜出来看了。
女客虽然是疯婆子,但却是个有钱的疯婆子,况且言明后果自负,所以掌柜欣然收了银子,非常慷慨地将大堂全部木桌供给客人选,又让后厨以最快速度弄了点饭菜,末了连同小二、厨子、杂役等一同躲回二楼,紧锁门窗,再不露头,好像多看一眼都会被水鬼拖走似的。
夜幕降临。
其实那天色从早到晚看着都像夜幕,但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也不知那尽职尽责的打更者是如何在成河的暴雨中前行,然更声悠远,告诉着整个槐城的人们,该歇息了。
既灵盘腿坐在大堂中央的木桌上,桌面约四尺见方,坐着既灵一个小姑娘绰绰有余。她已把长发利落束起,乍看倒像个少年郎,眉宇间不复下午投宿时的活泼俏皮,已尽是严肃认真。
大堂一片昏暗,烛火在不知何处漏进来的风里摇曳,努力维持着微弱光芒。风里除了潮气,还有一股子腥气,那是混合着腐烂草木的泥土的味道,就像荒郊野外的烂泥塘,枯槁腐朽,死气沉沉。
既灵将白天点过的那支香拿出来,用放在身后桌角的烛火重新点燃。
第一缕烟腾空的瞬间,似往东北方歪了一下,可等既灵瞪大眼睛仔细看,那烟又往上去了。
既灵眼底划过几丝懊恼的挫败,正犹豫着要不要熄灭浮屠香,大堂的光线忽然更暗了!
既灵心下一惊,左手立刻去摸坠在腰间的净妖铃,与此同时环顾四周。
片刻后,既灵舒口气。
原来是大堂东北角在漏雨,将那一处桌上放置的烛火打灭了。
很好,门板漏风瓦片漏雨,这槐城生生把客栈打造出了露宿破庙的风情!
暴雨滂沱一夜,既灵警惕一夜,接着……就天亮了。
别说妖,连个山猫野兽她都没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