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昨夜马蹄兵戈声惊了一夜的百姓,俱是畏畏缩缩自家中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七嘴八舌,想要看看这京城是否已变了天,那龙椅上坐的陛下可换了人。
水井巷尾处,皆有人在窃窃私语。
“听闻昨夜那太子逼了宫,却在光枢门前被镇南王府的世子三箭射下!”
“陛下倒是好端端地坐在宫里头,只是不知道那太子是死是活。”
“浑说!还‘太子’呐?现在怕不是人人喊打!”
但凡有人靠近,百姓便倏忽噤声,顿时做鸟兽散,撑伞冒雨,各回各家。
宫城之中,亦是一片死般寂静。
昨夜留在长阶上的血流已干,又被雨水所冲淡,颜色渐轻。宫人将士们正冒着细雨,一点点收拾满宫狼藉。他们一边胆战心惊地洒扫着血迹,一边悄悄说着昨夜见闻,说是亏得镇南王率兵赶来护驾,这才令陛下毫发无损。
乾福宫中,楚帝仿佛一夜骤老十岁,面色憔悴。
陆子响侍立在侧,虽一宿未眠,他却是一副游刃有余模样,笑意温雅,浑如一块天成美玉。
昨夜光枢门惊变后,楚帝一夜未能入眠。将陆兆业押入监牢后,他立时便要将陆子响立为太子。此刻回过神来,楚帝心底仍是震动不安。
“响儿,那沈家不除,到底是桩祸害。沈辛固在朝多年,结党营私,你最是一清二楚。”楚帝忆及后半夜派人夜抄沈家之事,对陆子响道,“你缘何拦着朕派去的人手?你不是个莽撞之人,其间定然有什么缘由。”
独独对着陆子响,楚帝会放下独断,与他仔细探讨利弊。
毕竟,这可是将来要继承帝位的皇子。与他多说国事,本是理所当然。
“不瞒父皇,子响先前呈上的退治疫病的方子,便是由沈家所献。儿臣以为,沈家能有心思如此,尚算将功补过,可一免死罪。如果这退疫功臣被父皇打入监牢,让百姓知晓了,难免会为父皇惹来非议。”陆子响笑道,“不过,其余罪责如何,便由父皇定夺就是。”
楚帝闻言,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倒是为朕着想。”
“其实,儿臣也有些私心。”陆子响叹道,“那沈家女到底救过儿臣一命,虽她伯父犯了大罪,可她一介深闺女儿被祸及,到底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