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波眉太过柔和,化妆师干脆拿了细眉笔,一根根描深沿着眉骨的弧度上挑。
她的眼睛若冬日的湖水般清凌,腮红冷淡,一张脸干净得很,唯有口红是扎眼的哑光复古砖红色。
时间在正午,前台的演出四点钟开始,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们在后台汗流浃背,发烫的白炽灯底下哄乱拥挤,人来人往。
季圆一个劲给自己扇风,又见乔微穿长袖长裤,还一副清凉无汗的样子,干脆来抱着她降温。
“微微,”季圆打量了镜子半晌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的外表太有迷惑性了,还是这个造型比较适合你。”
“我从前是什么样子?”乔微好笑。
“好像所有的情绪都能收放自如,太乖了。可一上台我就能感受到,你不是那样循规蹈矩的人。”她叹道,“化妆师手可真巧,把你的内心世界都描出来了。”
冷艳无暇,又孤傲决绝。
乔微真正的模样,本该是这样。
……
候场近两个小时,漫长的等待后终于轮到了他们上台。
在前往舞台的通道,众人遇到了上一支刚结束演出的金属乐队,这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牌乐队,人已经下了台,前台的呼声还是震耳欲聋,这对任何一支即将上场的乐队来说,都是极大的压力。
徐西卜激动地与各位前辈打了声招呼,擦身而过时,为首那蓄胡子戴墨镜的主唱拍拍他的肩。小孩瞬间沉浸在幸福中不可自拔。
直到真正踏上舞台,徐西卜被呼声震得往后退了两步,才真正明白了,刚才那记意味深长的鼓励从何而来。
几万人的现场,台下全是密密麻麻的人脸,高喊着上一支乐队,主唱和各位成员的名字,想要返场演出。
这些狂热的乐迷,可不是网上那些看脸的可爱网友们,谁能拿出叫他们兴奋的音乐,他们才会为谁欢呼疯狂。
他羡慕极了前辈们一呼百应的影响力。
“你踩着我的脚了,快点走。”袁律书在身后面无表情提醒他,见人顿住,又问道,“你不会是紧张了吧?”
徐西卜平日横行,哪里肯在袁律书面前露怯,回头一看他的脸,当即挺起胸膛,“开什么玩笑,尽管喊吧,底下人越多我越开心。”
其实袁律书也紧张,到底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手心都冒汗,不过一瞧徐西卜色厉内茬的模样,他便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
音乐节是一道坎儿,很多小乐队迈不过去,更何况,他们所在的舞台,是音乐节的主要部分。
舞台太宽,离观众很远,露天空旷的场地意味着,他们必须要有比室内更为饱满的演出,挥舞的动作更大,极其消耗体力。
有的乐队真实的水平在音乐节舞台上发挥不到两三分之一,再加上台下那些喝倒彩的乐迷,这将暴露出他们是否经历过足够的演出,是否有高超的技术。
……
灯光变换,大屏幕上出现主唱霍崤之的图像,台下炸锅般的倒喝声终于低了些,人群中也有人摇起了印有乐队名字的旗子。
钟与玫瑰比这次受邀的四十多支乐队都要年轻,现场演出经验比之自然是不足的。
优势也有,他们是一支创作型乐队,乐曲的储备量足够。他们年轻,不需要嘶吼的唱法,成立的时间短,意味着可塑造性强,可以不断尝试。
从第一次排练到现在,他们一直在不断地探索。
他们调整后的歌单,开场是霍崤之奶奶亲自作曲的赞美诗。
自拿到曲谱后,乔微已经将这曲子拉了不下百次,也渐渐在网上看到了其他人演绎的版本。最初登台时,她每次想的,如何将这曲子在技术和音乐表现上做到完美,可每次下了台,心中却总还是觉得有不足之处。
当局者迷,当她看到其他人的版本时,终于明白。
一首曲子的生命力,可能会有十年、百年、甚至更久,那么多演绎的版本中,能让人记住的,永远不是最完美无缺的,而是最独特的那一版。
而这种独特,往往需要演奏者将自己的情感、思维与曲子融合,随意挥发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此刻,她沉下心,将外界所有的声音隔绝,下巴微压,抬手,琴弓触上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