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沈荞,依旧还是会行礼,行的却是侍女的礼,沈荞每回都纠正她,但她还是改不了,沈荞就笑话她,说日后便是将军夫人了,这样怎么行啊!
太过惶恐低声下气,丢的是将军的脸。
小植脸一红,这才认真点头,说以后不会了。
沈荞看她脸红,便好奇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我哥的啊?你俩在将军府到底发生了什么?”沈荞可真是太好奇了,但小植太容易害羞,这年代女子自小被教导要矜持,是以小植每次都只是脸红,什么也说不出口,她也不好逼问。
从沈淮口中,更问不出什么了,但好在从细枝末节里可以看出来,小植不是被逼迫,虽没有多深的爱意,但似乎互相都是有好感的。
小植微愣,然后低头,“就……很早……”
早到沈淮和沈荞久别重逢的那一日,那日沈淮穿着一身白衣,清隽干净,器宇轩昂,小植那时候见他第一面的时候想,瞧着就像是娘娘的哥哥,一样的气质出尘,一样的夺目。
他走的时候,娘娘去送他,小植亦随行身后,不过匆匆一面,甚至她都没机会和他说话,可两个人目光骤然对上,小植觉得自己心跳都漏掉半拍。
说不上喜欢,大约只是瞬间突然迸发的心动,以至于多年来,时常想起那一瞬。
她常常听娘娘提起兄长,将军战功赫赫,时不时有消息传回敬都,旁人也时常议论,小植便觉得,将军像是就在身边似的很熟悉。
那妄念,便越裹越大。
她从未想过做他的妻子,那爱慕更像是一种朝圣,只需仰望便足够了。更可况后来他成了大将军。
但是……
小植低头故作羞涩地笑,不再回答这个问题,怕自己忍不住会说实话,“娘娘莫问了。”
沈荞便又笑了她一通,人走了,小植神色才垮下来,然后叹口气,能嫁给将军是她的荣幸,但将军娶她,并非是出于爱。
小植觉得将军有些可怜,但同时也很了不起,他是为了朝局和娘娘,他一直在守护这个国家,也一直在守护自己的至亲。
那日她在他身边伺候,将军骤然问她:“年纪不小了,可有婚配?”沈荞已打算送她出宫,宫女到了年纪出宫,多半是很快就定下婚事,若得主子欢心,主子也会早早物色良人,待出宫便出嫁,一来彰显主子恩德,二来侍女也显得体面。
沈荞对她极好,所以沈淮便觉得她已然有婚配了。
小植摇摇头,“娘娘倒是问过奴婢,只是奴婢身体不大好,也便没有来得及去考虑此事。”
小植苦笑一下:“奴婢这样子,也不大想婚配,以免又被当做……妖邪。”从小到大,似乎这是她跨不过去的坎,遇到娘娘是她三生有幸,得了数年的安宁,往后之事,便随缘罢。
沈淮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她慌乱地垂下了头,怕吓到他。她最近视力有恢复了一些,看人并不大困难了,可瞳孔颜色也还是一样的诡异。
沈淮目光却温和,“何来妖邪,不过人心作祟。”他夸她:“你眼睛很漂亮,不必躲人目光。”
小植忽觉热泪上涌,娘娘的兄长,同娘娘一样温柔和善。
她兀自感动着,将军又说:“若是嫁进将军府,你可愿意?”
小植木然僵在那里,顿觉手足无措,更觉像是听错了。
沈淮皱眉,“抱歉唐突了。”
小植慌张摇头,“奴婢只是个伺候人的下贱人……”她只是觉得自己不配。
沈淮眉眼便皱得更深了,“我原也只是个穷苦人罢了,谈不上高贵。”
不,将军就是生来高贵。
小植只是摇头。
沈淮大约是看她表情太差,以为她被言语吓到了,解释道:“只是觉得合适,你若不愿,也不必放在心上。朝中诸多人盯着我的婚事,小荞又封后,我妻若身份贵重,必是灾祸,你一直待在小荞身边,我对你有所了解,你对我应当也不陌生,知根知底,不至于盲婚哑嫁,可少却诸多麻烦,家里我还是说了算的,日后你也不必忧心会被指责妖邪。只是我对男女之事并不在意,更多时间在军营里,恐要委屈了你,你既担忧,便作罢就是了。”
小植不知道将军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但她看到他忧心忡忡的眉眼,忍不住问了句:“将军何故要如此牺牲自己?”
沈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骤然笑了起来,“不过审时度势罢了,我又没有身份贵重的心上人求之不得,谈不上牺牲。”
小植尴尬地搓了下手。
沈淮似乎是看她没有特别抗拒,一时又想不到更好的人选,便又问了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她不过是个奴婢,将军却愿意同她商量,小植觉得将军和娘娘一样都是极好的人。
小植看着将军因忧虑而皱起的眉头,鼓起勇气回道:“若奴婢能帮到将军,奴婢愿意。”
沈淮笑了下,温善地说:“委屈你了,日后若有什么要求,可尽管同我提。”
小植不觉得委屈,她替将军觉得委屈。
小植把嫁衣缝得精致漂亮,她只希望做好一切,不拖累将军。
大婚之日很快就到了,小植紧张无措,娘娘和陛下为她备了丰厚的嫁妆,小植以公主的名义嫁过去的,但小植知道,公主不过是个虚名,为了让这个婚事看起来体面。
小植坐在婚床上的时候,忐忑不安,不知该如何面对将军,洞房夜,自己是不是应该识趣地去侧室睡?
门开了,将军回来了,大红喜烛燃烧着,映照着将军英俊的脸,将军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可将军如今却要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