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气氛骤然变化,秦鹿望着他,又觉得他是这世上最悲伤的人。
梁妄说:“情之一字难解,是仙是人,其实也是一念之间。”
秦鹿替梁妄梳发,随口问他:“王爷想成仙?”
梁妄摇头:“本王老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想。”
他们都听说过,入山海成仙无欲无求,情爱皆消,梁妄喜欢人间的气貌,贪图享乐,贪恋欲·望,故而他不会成仙。
挥着羽扇的人轻轻吹去羡阳明月上飘浮的茶叶,没看宋阙,却对秦鹿道:“可你看,就连神仙也不想当神仙。”
一旦有情,有欲,有所求,就不算是神仙了。
清心寡欲,舍情忘爱,他们都做不到。
后来渐渐,秦鹿也就习惯宋阙出现在茶楼的后院了,他总是来得很早,因为言梳习惯早起,可回去得又很晚,总在言梳房间里的灯熄灭了再回去。
秦鹿好几次都想偷偷告诉他,其实言梳偶尔会出门,根本不在房间里,她想劝宋阙还是回去吧,免得空等一日。
可秦鹿从梁妄口中得知对方是神仙,她又不敢和他说话。
只是她没想到,宋阙居然会主动找她说话。
那日天晴,阳光正暖,风又轻。
鲁图趴在茶楼后院的石桌上睡着了,秦鹿坐在一旁嚼着糖山药,糖山药的丝丝甜味儿与紫藤萝花的味道糅杂在一起。
她靠在椅子上,椅子前脚抬起,后脚撑地,秦鹿没什么形象地双腿架在了石桌上,晃晃悠悠,全靠一身好本领撑着不倒。
一站往往就站一天的宋阙突然低声问了句:“她在做什么?”
秦鹿听见他说话,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她头一次听见神仙开口,声音和他的相貌一般,给人一种很温很正的感觉,和梁妄那矜贵的妖孽完全不同。
秦鹿左右看了两眼,没见旁人,确定对方是在找自己说话,眨巴眨巴眼道:“你……你问的是书仙吗?”
宋阙的眼没从窗户上挪开,嗯了声,秦鹿拍了拍心口,道:“近日所查之事有转机,王爷已经找到奉乐公主所在,只等找个机会捉拿妖道国师,此事就可了了,所以现在书仙……应当是在与我家王爷谈话。”
秦鹿说完,宋阙又不做声了。
他知道梁妄去找言梳了,因为那人在客栈里设了阵法,不让外界窥听。
小小阵法,宋阙轻易就能破了去,可是他记得上次言梳生他的气就是因为他破了梁妄的阵,现下他与言梳的关系不知为何落到这般生疏冰冷,宋阙不敢再动了。
可不听,不问,他心中酸得厉害,就连呼吸都不顺了。
秦鹿心想,这人既然能说话,干脆就直白了当地告诉宋阙:“其实书仙有时不在客栈,神仙大人不用每日都来。”
她不知如何称呼对方,顺口喊了个‘神仙大人’,宋阙也未纠正秦鹿,回了句:“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来?你是不是……”傻字被秦鹿生生地吞了回去,她忽而觉得凉风阵阵,好似死里逃生。
没人威胁秦鹿,她把自己吓个不轻,于是秦鹿捂着嘴,一脚踹醒了还在晒太阳打呼噜的鲁图,提着没清醒的大个儿衣领就匆匆离开了后院。
宋阙如何不知道,他自是知道,自从他不出现在言梳眼前,言梳就自在了许多。他也知道,每当入夜言梳辗转反侧,总于梦中惊醒,便会开窗通风,一坐就到白天。
宋阙只是不知道……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更靠近她,又不伤害她了。
扯动言梳深埋于内心记忆的,不仅仅是因为一张梨花图上的许愿红绸,包括所有她过去喜爱的甜食,包括所有她以往喜欢凑的热闹,也包括宋阙。
天未亮言梳关窗重新睡下,他就来这院子里看着,天黑言梳熄灯,他就回去客栈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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