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眸眼尾绯红,合上的眼皮也溅了几点血迹,泪珠挂在了她的鼻梁与眼角窝处,莹莹似一汪小水潭,等小二将厨娘找回来时,已不见泪痕了。
言梳吐血晕倒后一日未醒,客栈掌柜的找了镜花城内有名的大夫来看,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察觉言梳的脉搏与常人不同,较于常人慢了许多。
他仅能按照往日经验,推测言梳或许是命不久矣了。
客栈里的人听到这说法,有几个觉得晦气,也有几个唏嘘她年纪轻轻便是个短命的。
账房先生劝说掌柜的,如若言梳再不醒干脆就报给衙门,让他们处理,免得一条人命交代在了他们客栈中,往后也不好做生意。
掌柜的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们的印象中,言梳是跟着一名叫宋阙的男子一同来住客栈的,二人平日里亲密无间,仿若一对年轻的小夫妇,可却要了两间上房,从不住在一屋,关系极为怪异,自那姓宋的男子走了之后,言梳便一病不起。
账房先生道:“这还不好解释?那男子知晓她是个病秧子,活不了多久,便始乱终弃了呗,唉,这姑娘也着实可怜。”
言梳再醒来时,已经过去了七日,这一觉,云里雾里,水深火热。
小二是第一个发现言梳醒了的,见她还能下床吃喝,心里摸不准她这是回光返照了,还是真的病好了,索性便先照顾着她。
客栈掌柜的是个好人,或许是言梳在镜花城中住了多日,给钱大方也从不麻烦他们,故而言梳晕过去的这几日不曾真的把她扔出去,在她醒来后的几日也照顾着她的感受,无一人在言梳跟前提起过宋阙。
他们不提,便是认定了账房先生所言。
也只有小二是个实心眼的,见言梳醒来之后的几日一直郁郁寡欢,便开口劝说两句。
他道:“言姑娘,您年轻貌美,气质不凡,即便是下嫁也能找到个不错的人家,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过去的便是过去,那种人,不想也罢了。”
言梳闻言,愣愣地朝小二看去,此时她才恍然,小二说的是什么意思。
言梳只觉得可笑,可她一点儿也笑不出,心中难以言喻的酸涩正翻江倒海着,一遍遍提醒她宋阙已经不在镜花城的事实。
他不会丢下她自行离开,言梳认定,若宋阙还在人间,他没理由不带上她。
是,那晚是她主动勾弓丨,她委身求爱,但宋阙并非毫不动情,言梳知道的,她记得他看着她的眼神。
暴雨之下的烛光昏暗,或让她误会过一次两次他的满腔爱意,可不该次次误解。
言梳晕了几日,又醒了几日,距离宋阙消失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她就在客栈里不曾离开,心里有个声音笃定,宋阙已经走了,他最可能去的地方便是山海,是那遥不可及的,神仙待的地方。
可凡事都有万一的。
万一呢?
万一宋阙去了山海,又一次下凡来找她呢?
万一他来到镜花城没寻到她,万一他们彼此错过了呢?
言梳心中的那个万一,卑微到极致,她放不下对宋阙的爱慕,她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后悔,庆幸她借着酒意对宋阙袒露心扉,借着酒意与他合为一体,可那样动人心魄的缠绵悱恻之后,竟是突如其来的离别。
言梳不能接受,又逼着自己不得不去接受。
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
她不敢离开镜花城,也没有那个道行前去山海寻他。
言梳只能将自己困在这一处,日复一日,修炼、想他。
小二的告诫,叫言梳脑海中嗡嗡作响,她怕小二说的是事实,可心底又有声音笃定地否认他的话,她拒绝一切对宋阙不好的言论,所以言梳解释道:“他只是……回去等我了,并非抛弃。”
小二脸色一红,只觉自己多言,便讪笑两声离开。
言梳恍惚地盯着桌面上,自己交织在一起的双手,喃喃自语般又重复了一句:“宋阙只是回去山海了,我们说好的,他的劫数完成自会回去,不可能留下来陪我修炼,唯有我认真去学,才能尽快见到他。”
言梳记得的,她说过她要努力修炼去山海,宋阙也回答她的,他说他在山海处等她。
言梳不会让他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