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梳原以为谢大当家会把她与宋阙重新安排到一间屋子里,至多多派两个人看守,却没想到她会直接带着他们去巨石峰的主营。
这回他们没捆住宋阙与言梳的手脚,看押二人的就是主营院落里的几十上百人,甚至还能有避风避雨的木屋住着。虽说木屋里的陈设一般,只有一张床,可比之之前满是牲口味,不知养过什么动物的石屋要算好许多了。
言梳私心想,也比这些日子住的山洞好些。
领着他俩的山匪只给他们分了一间房,这间房在院子右侧,与温秉初的房间遥遥相望,谢大当家就住在他们的正中间,前后都有通铺房间围着。
给他们抱来被子的女山匪正是先前在山下看守林若月的那人,她叮嘱一声道:“入了夜就别出门,免得被咱们寨里的人当成细作给砍了。”
言梳见他们居然还有被子,有些恍惚问:“这位姐姐,谢大当家将我和师父带来意欲何为啊?”
那女山匪听言梳甜甜地喊了自己一声姐姐,耐下性子道:“咱们大当家也不是恶人,奇峰寨讲道理得很,带你们回来……应当是想让你们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吧。”
这两句话,是她听见温秉初劝说谢大当家投靠温家兵队说的话。
女山匪也不懂什么意思,后来她与谢大当家猜测,应当是他们都是俊杰人物,大家一起好好过日子的意思。
谢大当家把言梳与宋阙带到主营来,让他们与对待温二公子一般同等对待他们,不就是说他俩也如温二公子一般是个有用的人,留在寨子里当家人的意思吗?
等女山匪走后,言梳回头看了一眼宋阙。
后者挥袖将角落里的木架修好,重新成了一把椅子,启唇吹了一阵清风,椅子上的灰尘尽去,仿若崭新。
他颇为自在地坐下,侧面着小木门外。
为什么师父能这么随遇而安啊?之前在山洞也是,好似在任何境遇里,他都像是坐在书斋茶楼内细品茗香一般,不见丝毫落魄慌乱。
言梳虽不知谢大当家将她与宋阙带来主营是为何,但从那些山匪口中也打听出来了,谢大当家似乎是看在温秉初的面子上才将他们留下来的。
知道谢大当家不会为难他们,除了离开巨石峰之外也没有其他限制,言梳便在院子里转了几圈。
傍晚时分,温秉初跟着夏达回来了,谢大当家还在外头,夏达听说谢大当家不在,把温秉初丢下转身就走了。
夕阳余晖烧着半边天空,淡紫色与红色交错铺成了片片云霞,言梳一袭牙白长裙坐在屋前的木台阶上,山匪们各忙各的,院子里只剩下几个。她孤单地抱着双腿,下巴磕在膝盖上盯着地面两只天牛在斗角。
言梳用草根戳着天牛的背,其中一只突然飞走,吓得她往后靠去,也把走来的温秉初吓得一惊。
“温公子!”言梳扬起一抹笑。
温秉初看着言梳,当真觉得她有时行径,一颦一笑都像极了自家胞妹,只是温家小妹才八岁,与言梳差了一半年龄。
“言姑娘。”温秉初道:“你怎么在这儿?我听寨里的人说你与宋公子已经离开了。”
言梳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宋阙,他一袖藏百书,现下正看着呢,所以言梳才无聊,出来找虫子玩儿打发时间。
“没走成,又被抓回来了。”言梳尴尬一笑,想起什么似的问:“温公子没与家人说交赎金,让他们放了你吗?”
温秉初摇了摇头:“在下的命不值一万两银子。”
言梳认真道:“师父说,人生无价,金银有价,可见人活着比钱重要,温公子切莫妄自菲薄。”
温秉初这几日在山寨里听到的都是不雅粗俗的话,少有人能与他温文尔雅地说上两句,不禁心里感叹,再这么浸染下去他以往多年的圣贤书也算白读了。
宋阙听见屋外有人说话,抬眸看去一眼,温秉初在门外对他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宋阙也回以颔首。言梳看了他一会儿,拉过温秉初的袖子道:“师父在看书,我们去一旁闲聊,不打扰他。”
温秉初点头道好,他许久不曾与人好好说话了。
主营院子内种了一棵合欢树,盛夏合欢花开得正好,风一吹过,粉红的细绒花轻飘飘地落下,带着丝丝甜腻的香气。
奇峰寨里的山匪不懂欣赏,从不为其留步。
温秉初抬眸看去,轻声道:“合欢蠲忿叶,萱草忘悠条。”
言梳问他:“什么意思?”
“合欢花可以让人放下愤怒,萱草则能让人忘记忧愁。”温秉初解说后,言梳深嗅一口凉风,点头道:“这话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