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皇贵妃炼丹,从不肯与皇帝透露她身后大仙的身份,只说有这么一号人,道号也神秘得很,皇帝先前总顾忌着他是仙人,架子大些也是正常,可乾丰道长这般真正能在他眼前请来三清大仙的人都没有架子,皇贵妃身后的人又凭什么从不出面。
渐渐皇帝心里对皇贵妃也有猜测,他身边的人说得最多的,便是皇贵妃想自己成仙,并不考虑皇帝,所以从不让仙人出面,若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丹,那也是皇贵妃第一个先吃。
加之前段时间他吃了皇贵妃给他的丹药,的确伤了身体,病重多日,还喝了三个人的血才渐渐好转。
几番来回推敲,即便是再宠爱的妃子,皇帝也不敢过于亲近,从而生了嫌隙。
皇宫中的变故在大寒前夕,京都的雪还未完全融化,天冷得人哈一口气都能在空中冻成冰霜。言梳连窗户都不敢开,整日躲在房间里修炼,面前摆着的那一瓶花好似从宋阙送给她开始就没什么变化。
屋外传来了哒哒马蹄声,将言梳在静思中惊起。
客栈的大门被人敲响,来者声音粗犷,怒声吼道:“开门开门!快开门!”
言梳走出房间没下二楼,只是在楼梯口朝堂内看,见小二打开了客栈大门,放进了一票官兵。
那些官兵身上带着寒气,铠甲刀剑傍身,在冲进客栈同时便问:“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小二一瞬被震住,畏缩道:“我……我们账房先生这两日不适,掌柜的家中有喜,后院的大厨也因天冷请了两天假期,故而掌柜的说客栈关门三日,休业的牌子……牌子就挂在门前啊,军爷。”
官兵根本不管这些,开口便道:“宫中有人出逃,一路杀了十二名宫人,皇贵妃重伤在床,圣上命我等在京中搜查,不可放过贼人!”
另一个官兵朝楼上看来,正与言梳对上了视线,那人道:“不是说休业?怎么客栈里还有闲人?!来人啊,上去搜!”
“哎哎,军爷!那、那那那是早就入住我们客栈几个月的客人,军爷!军爷搜房一切好说,莫要砸东西,坏了掌柜的可要骂小人了。”小二连忙带人上去搜查,主动引路,走过言梳身边时道:“言姑娘回屋去吧。”
言梳愣了愣,退了两步打算去宋阙的房中待着,这么大的阵势她看着有些害怕,才转身走了两步她又回到了自己房间,拿起宋阙送给她的小花瓶再往宋阙的房间小跑过去。
宋阙已经听见了门外动静,拉着言梳进了房中便将门半开着,让言梳去屏风后面坐着,免得人多吓着她。
宫里的人逃出来也不会藏在他们客栈里,那些官兵里外搜查了一圈确定没人了这才离开。
宋阙推开窗门朝外看,除了那些官兵之外,街上还有其他人,恐怕宫中的皇贵妃的确伤得不轻,除了一票搜查的官兵之外,还有骑兵赶忙出城,将符合时间出城离去的人都给追回来。
小二当真是胆大,便是被官兵这么一吓他也没能安生,等官兵离开这条街后,他便出门去附近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回来顺道给言梳买了一串糖葫芦,一路上了二楼把糖葫芦递给言梳后,他便厚着脸皮朝宋阙伸手要钱。
宋阙给了他钱,小二才笑着道谢,又对言梳道:“方才吓狠了吧?”
言梳点头,她自是没见过这般搜人的阵仗,那些人怒气冲冲朝楼上走来,就像是要把人活吃了一般。
小二道:“我问清楚了,逃走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他逃出宫时挟持了皇贵妃,杀了十二名宫人,这才被圣上重视,非得要把他抓回来不可。据说,这人还是皇贵妃身边的太监,若不是皇贵妃对他照拂,他还在冷宫里头给人刷马桶呢!”
言梳顿了顿,问小二:“你出去问这些,不怕麻烦找上门呀?”
“放心,我命大,人生爱好就这么点儿,喜欢听别人的闲话,然后再说别人的闲话。”小二笑眯眯地揉了揉脸道:“呼,出去一趟冻得我脸都僵了,我去楼下熬雪梨汤,言姑娘要不要来一碗?”
“要!”言梳一听有吃的,连忙点头,她又回头朝宋阙看去,道:“给我师父也来一碗。”
小二抬了抬下巴挑眉算是应下,这便下楼熬雪梨汤。
言梳喝雪梨汤时,裹着粗衣麻布佝偻着背,脸上贴了假胡子的人已经离开了京都,顺着田间小路走出一大段距离了。
皇宫里的人骑马从京都城门离开,跨入官道时,那人就在野间杂草里看着,远瞧他就像是个农耕除雪的普通百姓,七老八十的模样。
等那群人都走了之后,他才擦去了脸上的黑灰,摘下假胡子,捂住口鼻咳嗽了一阵,一瘸一拐地顺着熟悉的道路走去。
小屋两门一个院落,坐落在距离京都不远的郊外,那处鲜少有人经过,只有两名哑汉在门前看守,哑汉见到人来连忙鞠躬,打开了门锁放人进去。
小院内堆了一个雪人,雪人还没融化,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孩儿正坐在院中,身上穿着御寒的小袄,听见动静转头看向来人,脸色一僵,微微愣住。
严瑾余认识这个男人,他见过这人三次,一次是在巷子里,一次是在他家被抄时,一次便是现在。
他记得唐家被抄的那天,他躲在仓库的箱子里被人发现,是这个男人把他捞了出来,他听见那些官兵毕恭毕敬地喊他——徐公公。
徐有为逃出宫闹出的动静不小,他为了保命刺伤了皇贵妃,一路遮掩才到了小屋内,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倚仗着皇贵妃的势力,或赏赐或是他人贿赂,他存了不少银子。
徐有为想好了,他要离开京都,不过走之前,他要带走严瑾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