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回到村里时已经快天黑,天边火烧云映得田野五彩斑斓。
宋家屋顶上也冒出了炊烟,饭香弥漫了整个院子,郑容跟游氏正在为炒鸡蛋里放香椿还是放韭菜而吵得热闹,宋濂抱着梨花的脖子坐在旁侧玩九连环,间或帮一两下腔。
宋渝在认命地洗菜,宋澄坐在院子里劈柴,宋珉几次试图进屋劝架,都被给郑容吼了回来。
“我回来了!”宋湘进了门,反手把院门关上。
宋澄先站起来唤了声“大姐”,宋濂听到声音立刻飞奔过来,梨花呜呜地跟前跟后。
“姐你怎么才回来?”
宋濂抱开梨花抢到它前面。
“因为办事去了呀。”宋湘拿出麻糖来分给他和宋澄,宋澄接了,道了谢。
宋湘又摸了摸梨花的头,捋着袖子先把手洗了,然后走进厨房。
看了那两妯娌一眼,她接过郑容手里的香椿就开始切。
游氏冲过来:“今早上才吃过香椿,晚上又吃!”
宋湘望着她:“二婶要按自己的想法吃,倒可以另起炉灶。屋后有砖,明儿就让二叔把灶垒起来,往后你爱吃什么谁都管不着你不是么?”
这娘俩厨艺都不错,游氏蹭了几日嘴早养刁了,再说分灶开伙那就得她一个人侍候一家子人,哪里有一块儿吃着轻松?哪怕是要帮忙,那也比自己开伙强!
可眼下被宋湘怼了个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她也想要发作。
宋珉见状赶紧把她轰走了:“还不去摆桌子!”
宋湘望着他,也悠悠道:“二叔也别光对着女人撒气,二婶起码还动手做事,二叔倒是干什么了?”
宋珉噎住,同时接收到郑容的瞪眼,立刻也灰溜溜地去摆桌了。
游氏本来挺气的,一看这样,当下气也不见了,老老实实去拿了几颗鸡蛋来。
郑容冷哼着看他们走了,接过宋湘手里的菜刀:“怎么才回来?不是说昨日回来么?”
宋湘道:“夜里再看您说。”
夜里洗漱完回房,宋濂就赖在宋湘外屋的凉簟上睡着了。
宋湘给他盖被子,被他睡颜勾住,忍不住在床沿坐下来。
潭州乡下有个风俗,若是有奶娃的年轻妇人过世,入棺时怀里得塞个草扎的小娃,以慰亡者思儿之情的意思。可见过来人都知道离开了孩子的母亲不论生死,该有多难过。
宋濂不过比澈儿大三岁,再过三年,那孩子多半也跟他舅舅一样古灵精怪了。
虽是与陆瞻分道扬镳,作为父亲,他大包大揽把仇报了也是理所应当,可是孩子从她肚子里生下来,又是她一手带大的,道理分割得清,这责任和情义又要怎么割?
七年……她从怀着胎到他们会叫“母亲”,会抱着她在脸上亲吻,会说“父亲坏坏,不帮母亲做饭洗衣”……这点点滴滴,又怎能因为跟他们的爹不对付,就连他们也彻底撂下了……
“湘儿!”
郑容掌着灯走进来,把沉浸在情绪里的宋湘招了回来:“好了好了,快说说进京的事!是不是遇到意中人了?”
宋湘深吸一口气,收敛心思,然后轻睨她一眼,起身坐到她身旁:“是帮李家告状去了。”
说着,她便把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上次你还说不打算理会呢,这就顺道给摆平了?太淘气了,总是这样忽悠娘!”郑容嗔怪着,脸上却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宋湘笑了一下。
“我女儿心地善良,我从来不怀疑。”郑容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可惜还没有遇到意中人,要是来日也有人像娘这样对你深信不疑就好了。”
宋湘掠了下鬓发,起身给她倒水:“急什么?会有的。女儿相信只要诚心待人,必然会有人诚心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