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勿有思想误区。他自认见过女瑶,他将女瑶定性,他猜来猜去,始终不把自己的小腰妹妹往自己深深厌恶的女瑶身上猜。他始终不猜女瑶,便始终猜不到小腰妹妹的真实身份。他猜是“二老的女儿”,女瑶笑一下,他以为自己猜对了。
程勿俯下身,与小腰姑娘额抵额。
他轻声:“小腰妹妹,我本来已经放弃了。我已无指望,只想回程家认罪。可是今晚,和你坐在这里,我看到星光,看到烂烂星河。我和你坐在水上木板上,看我们不知要飘向何处。而天下的星光,那照亮大片天穹的星。它磅礴,悠哉,俯瞰我们。大自然最原始的姿态,千里之外,与我有关,又似乎与我无关。忽然间,我就觉得不重要了。没有什么难题过不去。我看着天上的星,我觉得我还可以继续撑下去。”
他眼中泪水盈满,流光璀璨,黑玉生温。他抵着她,哽咽道:“我还是想习武,想打败程淮,想风光地回去救春姨。”
“小腰妹妹,在我去罗象门拜师之前,你教我武功吧。”
“从此以后,我们都改了吧。”
“我好好跟你学武,回去打败程淮;你别再拿自己的命不当命,你可以有个女孩儿样……你帮我练武,你有什么困难,我也都帮你。银星永恒,世上又有什么过不去的?我们,都改了,好么?”
“若是没有人护你短,我来护。好么?”
女瑶安静看他。
看他眼圈通红,看他又开始掉眼泪。程勿真是个小孩子,在红尘中撞得满头包,撞得全身伤。他不停掉眼泪,不停觉得委屈;可同时间,他又在努力向前走。他救她,怜她,拥抱她。他为她觉得难过,为她而哭得哽咽,为她而哀求她多爱自己一点……
这一刹那,群星在上,心中之尘,随着那天上流动的银河,向天外游去。心头中尘突然一空,澈澈中,明净中,只看到星夜下掉眼泪的少年。
女瑶的心很硬很硬,硬得她可以在自己身上开刀,只求混进名器大会;她的心却也很软很软,软到程勿在她面前掉眼泪,她就六神无主,迷茫而心痛。
女瑶幽静的眼睛看着这个在他面前掉眼泪的少侠。
她面色苍白,苍白中透着无情之意。程勿睫毛颤抖,泪水让视线模糊。两人抵着额,他专注地等着她的回答。方寸之距,女瑶忽然上前,唇贴上他,碰了他一下。
程勿眸子猛地瞪起,身子如过电,女孩的唇在他唇上轻轻擦过,他颤抖一下,向后倾开身。
程勿:“……!”
玉皇开碧落,银界失黄昏。这千秋不朽,这人间炽烈!
女瑶冷静地看着他,眉目清秀,却有凌厉之气如刀般当头劈下。程勿向后躲开一瞬,两人对视,程勿张口结舌,才张唇,他面前的小姑娘再次迎上。这一次,她伸手抓住他肩,阻止他再躲避。她的唇重新贴上他的唇,这一次,不是轻轻一碰,她张口,含住他的唇瓣。
程勿:“……!!”
女瑶手向下一推,她一下子将程勿推倒。他的长发散在水上,愕然震惊中,脸被女孩捧住。头顶星光流转,身上的少女捧着他脸,唇贴着唇,撬开他的齿,缠绵无比地亲吻他。
电流在体内蹿,血液向上涌。
六神无主,背脊发麻。
吻得用力,吻得热情。她不管不顾之势,她趴在他身上之势,她与他唇齿相缠之势,让人颤抖哆嗦。那热情滚滚,那凶悍不可挡,她亲着他,扣住他手腕。她俯下,再俯下。清凉面孔紧贴,女子与少年的唇齿触撞,难解难分。
向下、向下,不断地向下——
轰雷电鸣,洪水滚荡,火山喷发……
群星之下,万象之巅。须臾万象,千秋不朽。
☆、第35章第35章
街市上叫卖声不绝,小贩、卖花女、行人,各类声音混在一起,卖胭脂、卖茶叶、卖绸缎;所有人在你耳边大嚷,声音时远时近,人间百态。城中热闹,从东向西,基本要一路被人挤着走。路中央的马车中,谁家小妇回门,掀开帘子,悄悄打量一下市坊之向,被行人无意撞到,当即羞得立刻放下了帘子。马车悠悠走过,香车宝马,惹路边人津津乐道。
这条路走到尽头,左拐入一个巷子,巷子非大路笔直,乃曲折似河。巷口第二家店,当是一家成衣铺。成衣铺新开,虽对着热闹街市,然往来客人并不多。此时铺子却开了门,老板娘迎来了年少的客人。
从清晨时分起,日头越升越正,照入店铺的阳光也越来越多。因店铺客人稀少,老板娘特意许可两人在铺中自便。此时,老板娘伏在柜台上托腮,见少女端端正正坐在木凳上,少侠程勿立在她身后。少年一手抚女孩儿的耳珠,另一手拿着珍珠。他垂目,小心翼翼地帮女孩完成“穿耳洞”这件神圣大事。
从沃水逃生已过三日,女瑶给斩教高层们通知了最新情况。第一时间,她没有抓住沧浪派两艘船失事这件事做文章,或者找机会重新想办法渗入名器大会;而是和程少侠一起养伤时,女瑶突发奇想,决定让自己过得鲜活点儿,有点儿女孩样子。
江湖的传说,斩教的教主,魔门统领,女瑶,她是不会任何女儿家该会的事务的。活到现在,女瑶没有点过胭脂,没有尝过口脂;她素面朝天,从来没有画过眉,戴过漂亮的首饰发簪;她撩起长发,耳上干净圆润,也没有耳洞。女瑶跟着程勿玩,她少有的女孩心被推着往前走,竟有了扎耳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