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的她,在不安噩梦中,瑟缩了下。
程勿走出城隍庙,他立在淅沥小雨中,回头看这座庙宇。他皱着眉,忽然觉得这座庙在荒野中,显得十分突兀。程勿思索片刻,放眼一看,绿野浓郁,枝木繁茂。他跳上树,上上下下,不断地摘取浓重的、碧绿的树枝。他又爬树、又爬房顶。
短短两刻折腾,程勿终于把这座荒野中的城隍庙,用树啊、叶子伪装了起来。他离得稍远些,看这城隍庙被遮天蔽日的树叶藤蔓遮挡,看上去幽森无人气。若非已知,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个可供人歇息的地方。
程勿微微满意:这般遮挡,过来歇脚的过路人轻易不会发现这里,不会进去打扰小腰妹妹;
而且小腰妹妹武功比他好,哪怕程淮他们卷土重来,小腰妹妹自保绝不是问题,有他才是累赘;
况且程勿断定程淮的目标不会是小腰妹妹。
只要他肯离开,程淮一直想杀的……是他啊。
程勿湿红着眼,心中默念:对不起,小腰妹妹。
人人皆陌路,红尘临面,不过是一次次的转身。我是个不祥之人,总是不断地遇到麻烦,招惹麻烦。我对你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离开你。
程勿吸口气,他强忍住自己心上的悲意。他不再多消磨时间,不敢再多看。他转身,望着一片浓浓大雾,跃入了雾中。他轻功如奔,起落如鸿。他的身影入了丛林,在雾中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地平线,割断了和这里的最后联系。
而清雨刷林木,还在断断续续,缠缠绵绵。一阵风过,城隍庙外落了一地叶子,湿漉漉,悲戚戚。
接下来不过一刻,金使骑马赶了回来。金使面色凝重,御马如飞。马蹄哒哒,在绿野丛林间穿梭,顺着那熟悉的小径赶回来。金使神色肃穆无比,低头想着事情,任马快速奔跑。到目的地前,马停了下来,金使一抬头,顿时愕住。
金使:“……”
浓密的、繁茂的树枝、藤蔓裹住的地方,布满了尘埃,细雨环绕。这像是树林中幽深无人去的地方,哪里还有他临走前城隍庙的样子?
程勿这小孩子……还真是,有点意思啊。
金使带着复杂心情下了马,挥开树叶躲开藤条,艰辛万苦后,他终于进了城隍庙的大门。金使一路冲来的架势太大,里头歇息的女瑶被他拍树叶的声音吵醒。金使推门进来,一眼看到菩萨像座下揉着眼睛刚睡醒的女瑶。
金使放下一半心,焦急地冲过去:“不好了,大事不妙了!那个……”
女瑶手一抬,制止金使说下去。
女瑶眼神凌厉,环视四周空荡荡的环境。她问金使:“程勿呢?”
金使怔怔道:“不知道啊……我临走时,让他守着你。那小子聪明,还用树枝把城隍庙藏起来了。我回来的时候吓一跳,以为老马认错了路,都不敢进来。程勿那小崽子……”
金使失声,见教主猛地拔身跳起。
女瑶声音放大,在刚经过一场大战的城隍庙中响彻:“程勿!程勿!”
空旷庙中,只有女孩清脆的声音回荡,没有人回应。女瑶从高处跳下,她脸色变得很难看。反应过来的金使同样脸色发黑,甚至有点白。金使惶然,想教主要他保护程少侠,他只是出去打探个消息的功夫,回来,程少侠就不见了……
这是自己走了,还是被拐走了啊……
教主会杀了他的。
金使脸色精彩十分,女瑶压根不看他。女瑶沉着脸,一阵风似的从庙中跑了出去,金使连忙跟上。女瑶轻功绝顶,她凌空而立,俯瞰十里望不到头的荒间野外。女瑶一阵疾走,她行动如风,踩风而走,轻盈曼妙,如在空中被风吹着走。紧跟在后勉强追着她的金使苦不堪言:“小腰!小腰!”
女瑶大喊:“程勿!程勿!程小勿——!”
她的声音在树林中回响,树叶簌簌落下。曲沃三千里,沃水萦回,曲折连绵,少年郎的踪迹,哪有那般好寻?
她行奔极快,这般功夫,世人少能敌。女瑶心中思量,脑中开始算路线。她突得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回身一折,踩着树枝向高处攀登。她跃上数影,在平原上抄着近路。她不知程勿会走哪一条路,但她记得谢微他们逃走的是哪个路。
女瑶心里大骂:混蛋!
程勿你这个小混蛋!
害我如此劳累!
她纵上跳下,金使已完全跟不上。女瑶上了山道,依然采取最近路线,她的身影在林中神出鬼没。她声音如震,旋风般冲向天际:“程勿——!”
女瑶从一片树海中出来,叶子落满身,她立在山道风口,向下一望,绿色向下一层层伏去,白色沃水在绿树山丘中环绕。女瑶看到了少侠熟悉的影子,清瘦,明朗,在山道下疾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