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人儿还在迷迷糊糊地唤着殿下二字,话里带着极重的鼻音,像是在诉说着他心中的委屈。
云青枝在他含糊不清的呓语中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刺骨的寒风迎面吹在她脸上的时候,她浑身打了个哆嗦,仿佛大梦初醒。
脑中一切混沌的东西都在此刻变得格外清晰,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但她知道,她总归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了。
她从守门的宫女手中接过一盏宫灯,抬头望了一眼天边高悬的月亮,然后迈开步子,往峦山宫的方向走去。
*
云青枝在暖阁门口停下,问了门口当值的宫女,得知宋栖迟还没睡下,便径直上了二楼。
屋内灯火昏黄,宋栖迟穿着一件素白的寝衣坐在软榻上,乌黑的长发散了满肩,清丽的面容上透着憔悴与疲累。
云青枝在她面前的木凳上坐了下来。宋栖迟闻声抬头,眼中带着微微的惊诧,“贵妃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她方才低着头,所以云青枝并未看清什么。但现下她抬起了头,云青枝的视线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脖颈上。
少女白皙的脖颈上布满了暧。昧过后的痕迹,一看便知那人定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你和陛下吵架了?”云青枝蹙眉问她。
宋栖迟愣了愣,继而便低下头去,小声道:“嗯。”
云青枝又问:“为了什么吵的?”
宋栖迟攥着衣袖,有些踌躇,但还是如实告诉了云青枝。
“陛下把一些在边境闹事的大夏百姓关进了死牢,我去替他们求情,求陛下饶他们一命。”
云青枝惊讶道:“求陛下饶他们一命?陛下本来也没想要他们的性命啊。”
这回轮到宋栖迟惊讶了。她眨了眨眼,有些错愕地看着云青枝,喃喃道:“可是陛下不是已经把他们关进了死牢吗?”
“关进死牢,只是为了吓唬吓唬他们而已。”云青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就是为了这事……和陛下吵的?”
宋栖迟讷讷地点了下头。
云青枝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陛下素日里从不饮酒,今儿被你气的,已经在御书房里喝了整整一天了。”
宋栖迟立刻担心起来,急忙问道:“他睡下了没有?我……我去看看他吧。”
“陛下已经歇下了,你还是明日再去吧。”
云青枝站起身,盯着她看了半晌,末了终是幽幽地叹了口气:“以后脑子清醒些,别再做出这样的事惹陛下生气了。别负了陛下……对你的心意。”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离开了暖阁。
她走之后,宋栖迟也慢慢地冷静下来了。她十分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只凭几句道听途说之言,就跑去质问裴溪故。
她应该好言好语地问一问他,问问他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她应该给他解释的机会,而不是一上来就这般咄咄逼人。
她更不该说出那些伤人的话。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浓烈的歉疚之感仿佛毒药一般摧磨着她的心肺,令她一夜未能安枕。
第二日,天刚亮她便起了床,洗漱更衣过后,早早地就到了御书房门口去等裴溪故。
可裴溪故却没有来,只派了王年来告诉她,他这几日有政事要忙,不便见她。
她只好回去。
一连三日,王年都是这番同样的说辞,她知道裴溪故是在躲着她,却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