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求雨露,夏安帝宋鸣亲自登上祈雨台,素服焚香,跪拜六日,却仍是滴水未降。
而民间不知怎的竟起了流言,说此次天灾,乃是因宋鸣好战,杀戮太重,才引得上天如此惩罚。
宋鸣听了这话自是大怒,可还未等他查清这流言的源头,另一股流言早已传遍了整个华京。
有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民间道士自称能算天机,卜皇命,言天谴早已降于皇室,才令宋鸣多年不得一女,只能生子征战。杀戮愈重,则天谴愈厉,而此次旱灾,便是天谴所致。
待皇帝有女出生之时,才是天灾散去之日。
宋栖迟便是那时候出生的。
她出生之时,云后头的日光正炙烤的厉害,蝉鸣一声比一声的高。
清脆的啼哭声响彻宫院,日头忽然一暗,层云乌压压地裹了过来,不多时便是铺天盖地的雨珠落下。
自此,她便成了大夏百姓心中的神。
就如父皇为她亲拟的封号一样,她的出生,象征着大夏永世清宁,再无灾祸。因而百姓对她的虔诚敬仰,甚至远远超过了宋鸣这个皇帝。
这朝街大典,便是应民心而生,年年生辰之日,清宁长公主乘轿游街,受百姓参拜,共祈大夏安宁。
宋栖迟微微仰起下巴,细碎日光落在她的眼中,似在水面铺开了薄薄光影,美的令人呼吸一滞。
她心想,今年的春日格外和暖,若是年年如此,百姓便不愁庄稼的收成了。
“殿下!”
见她仰头,温采连忙快步上前了些,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发间那支摇摇欲坠的珠花海棠步摇,低声道:“殿下莫动,这头饰若掉了,怕是不吉利。”
宋栖迟只得抿唇应了一声,她头上的珠翠步摇全是皇后娘娘依着礼制一样样亲自备好的,压的她的脖子又酸又痛,连点头都是极为困难的事。
这朝街大典上,她向来是一丝错漏也出不得的,否则便会被百姓视作不吉的兆头,惹得民心动荡不安。
脚下的青石板一寸寸地向后挪去,眼前已经出现了华京的城门。只待行至城门底下,朝街大典便算礼成,步辇由此转入小路,换成车轿送宋栖迟回宫。
宋栖迟暗自舒了一口气,终于快要结束了。
她身子刚刚松缓了几分,那道沉重的城门忽而被人缓缓拉开。一骑黑马疾驰而过,如一道黑色烟雾,扬起遍地尘灰。
宋栖迟怔愣了一瞬,凝眉朝那马望去。那马上立着个小兵模样的人,手中高举一面明黄旗帜,上头绣着个大大的“夏”字。
他眉眼间是狂溢而出的欣喜,策马转入那条回宫的小路,口中高声喊道:“太子殿下凯旋回京——”
宋栖迟放在膝上的手骤然攥紧,欣喜道:“哥哥回来了?”
她连忙转过头去,一手扶着头上繁重的发饰,一手搭在步辇的边缘,朝温采焦急说道:“快些回宫,我要去迎哥哥。”
她与太子宋宥同是皇后所出,自小便极为要好。前些日子宋宥领兵出征,兄妹俩已有数月未见,眼下听得他回来了,宋栖迟自是急着要去见他。
温采连忙拦道:“殿下不可,朝街大典还未毕——”
仿佛是为了印证温采所说的话,路旁的百姓听得太子打了胜仗,一个个都兴奋激昂起来,祝祷之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眼角含泪地朝宋栖迟磕下头去。
“如今打了胜仗,那帮楚梁人总算能消停了。”
“太子殿下恰在朝街之日凯旋,也算是得了清宁长公主庇佑之故。”
“是啊,清宁长公主当真是大夏的祥瑞之人……”
一时间人声鼎沸,宋栖迟无奈,只得重新坐正了身子,耐着性子等着大典礼毕。
好不容易挨到了城门底下,温采才扶着宋栖迟下了步辇,进了早就候在一旁的宫轿。
“吩咐车夫快些。”宋栖迟一坐进轿内便连声吩咐。
“殿下,这小路石子颠簸,若快起来怕伤了您的身子。”温采柔声回禀,“太子殿下这会子还未到宫中,您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