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很可笑,五岁的孩子懂什么,那时的决定又怎么能作数呢?
但偏偏有一些人,比大多数同龄人都早熟,只是因为他们经历了大多数人不会经历的苦难。
陈邺不知道,这算是幸还是不幸。
母亲走后,父亲对他异常严厉,他在打骂中坚韧地长大。后来,家里多了继母和弟弟。他在这个家里,更像是个多余的存在。
母亲的爱是抛弃,父亲的爱是打骂,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去温柔地对待一个人。
他本能地在心里设下层层保护,藏起自己所有的脆弱和软弱。
直到遇见谢宝南。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乍一看,只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相处后才知,她脾气好,温柔,善良,用自己的柔软包裹这世间所有的坚硬。
陈邺睡眠不好,又怕光又怕吵。好不容易入睡后,还时常被梦魇惊醒。
那时,谢宝南总会轻轻地将他抱进怀里,抚摸着他的额头说:“别担心,我在呢。”
她的怀里有股奇异的力量。他翻个身,靠进去,总能平静下来。
那时他天真地以为,谢宝南会一直在。
毕竟,在他亲口说自己不相信爱情也不会结婚之后,谢宝南都没有离开。
二十六岁生日那天,陈邺组了个局,叫上了一些朋友在会所里打麻将。
后来夜深了,朋友们陆续离开,他和谢宝南还坐在牌桌前。
小姑娘从背包里取出一条围巾,是她亲手织,要送他当生日礼物。谢宝南笑嘻嘻地帮他围上,连眉眼都舒展开,“阿文,生日快乐!”
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对一条手织的围巾并不在意。他低头看了眼,扯下来,扔在一旁,“丑死了。”
那天的后来,他们在包间里欢爱。
谢宝南躺在牌桌上,身下是散落的麻将。其实并不舒服,麻将又凉又硬,硌得她浑身都疼。但她迁就他,忍着什么都没说。
那夜,陈邺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冲上云霄那一刻,她忽然开口:“阿文,你不相信爱情没关系,我会让你相信的。”
她一双眼睛澄澈纯净,像是那年他在瑞士看过的雪。
陈邺伸手想去抓住这样的纯净,一转眼,却变成了含着水光的泪眼,低声对他说:“这世界,最忌讳的就是做白日梦。”
那天,谢宝南在夜色里独自一人离开赛车场时,陈邺狠心地没有留下她。
他不放心,吩咐杨秘书,让赛车场的工作人员给沈曼打电话,让沈曼来接谢宝南。
“陈总,爱一个人这么难吗?”挂电话前,杨秘书忽然这样没头没脑地问他。
他沉默片刻,终究是没有回答。
是难的吧,他甚至不知道怎样才算是爱。
直到谢宝南真的离开他,那些温柔与包容在一夕之间消失,连他的理所当然和不甚在意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慌乱,他无措;他烦躁,他不安。
她的离开就像是那条突如其来的蛇,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这才姗姗明白,他是真的对她恋恋不舍。
雨渐渐大了,陈邺降下一点车窗。指尖的烟蒸腾出无限烟雾,熏得他眼睛酸疼,带着湿润的潮气。
狂风骤雨,海水倒灌,这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