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饭,三人循例在校园里散步,到了姜雅逊实验室那儿,等他上去,杨葆姗挽着黎苗的手笑道,“你这个爷爷,真是什么也不能影响他的研究。”
黎苗没说话,她等着杨葆姗说。
杨葆姗向来是个痛快人,知道黎苗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她们不止是祖孙,有的时候更像朋友,所以她也没拐弯,直接把回来之后发生的事告诉了黎苗。
杨葆姗虽然已经做好了和姜雅逊再婚,将来就要面对他的子女的准备,她会和他们保持彼此客客气气的距离,绝不会对他们抱有好感,更不会去当什么慈母。
姜雅逊被下放的时候还叫姜立仁的马拥军已经大学毕业了,是个可以明辨是非的成年人了,可他在面对落难的父亲的时候,不说支持扶持,反而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带头批斗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妹妹,毫不犹豫的和父亲划清了界限。
姜雅逊是丈夫是父亲,他可以不恨自己的妻子,理解儿女的苦衷,但杨葆姗没办法和这种无情无义的小人人呆在一个屋檐下。
而且马拥军和马爱党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和姜雅逊修复关系,如果只是这样,杨葆姗是绝不会冷脸以对的。他们想要的更多,不但希望姜雅逊把自己补发的工资拿出来贴补他们,还看上了他们的房子。
“什么让马琳琳过来学习备考,他和他老婆两个大学生,辅导不了自己姑娘?他们的目的很简单,看上了这套房子,也想让你爷爷帮他们养女儿,你知道更可笑的是什么吗?马拥军和马爱党居然吵起来了,因为马琳琳住到家里了,致使马爱党的儿子不能过来,所以马拥军要补偿给马爱党一百块钱,而且,因为我们接纳了马琳琳,所以每个月要给马爱党二十块钱!”
黎苗听地目瞪口呆,她到首都之后,学校的老师们一个个都文质彬彬的,待人和气有礼,顾蔚夫妻和谢敬昭也都是儒雅君子,“奶奶,马拥军不是大学毕业,还是个医生吗?”这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啊。夫妻都是大学生的话,不应该缺钱。
杨葆姗摇头,“你姜爷爷一直心情不好,不止是因为被儿女伤了心,还是因为当初他一心扑在事业上,疏忽了对儿女的教育,”姜雅逊的妻子是组织上介绍的,是市棉纱厂的一位女工,家是首都的,两人结婚以后夫妻关系并不亲密,姜雅逊的妻子有一多半时间都呆在娘家。
“看到孩子们变成这个样子,比起失望他更多的是痛心。”
可不是嘛,自己能活着回来已经是难得的事了,当年的帮凶不但没有一点儿愧疚之心,反而仗着无法割断的血缘,成了吸血鬼,“真是寡廉鲜耻,所以奶奶你就出马了?”
“你爷爷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加上他自己先底气不足,要不是有我,恐怕那两家都把孩子送进来了!”杨葆姗得意的挑眉,“骂我恨我随便他们,我怕过谁?哼,还有更绝的呢,”杨葆姗提起姜雅逊的儿女,都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生他的气了,“马爱党前阵子还跑到报社找我,想让我给她小姑子安排工作,说报社正招工呢,她小姑子是刚回城的知青,让我给解决一下。”
“奶奶肯定没同意喽?”黎苗觉得自己还是见识太少。
“我得讲政策啊?报社现在又没有招工,我凭什么随意安排人进来?就算是招工,也得通过正规考试才对啊,而且高考刚结束,如果她小姑娘文化底子不错的话,怎么着也能考个大专中专吧?”
说到这儿,杨葆姗叹了口气,“其实那个马爱党也是被她妈给耽误了,你爷爷下放的时候,她才十七八岁,正是上学的时候呢,却不上学,到处跟着人串。联,现在接了她妈的班,在棉纱厂当工人。”
敦厚儒雅的姜雅逊居然有那么一对儿女,黎苗觉得他挺可怜的,“奶奶你们放心吧,将来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杨葆姗笑着抚了抚黎苗的头发,“你现在已经是在给我们养老了,”有了黎苗的陪伴,杨葆姗觉得日子过的奔头多了,而且她心里隐隐有个感受,就是自从黎苗来了之后,她和姜雅逊的精神明显比以前好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又回到了五道沟,杨葆姗觉得这要归功于黎苗从五道沟带过来的持产,“奶奶得谢谢你呢!”
黎苗见杨葆姗是真的没有被那对兄妹给影响到了,笑嘻嘻的挽住杨葆姗的胳膊,“那爷爷没有怪你吧?”有些男人很可笑,老婆帮他解决了让他为难的问题,可未必能得到他的感谢,他反而会圣父的拐回头责怪自己的妻子。
何况马拥军和马爱党还是姜雅逊亲生的,他们敢而无愧意的上门,不就是因为血浓于水吗?而杨葆姗却是个再婚的妻子。虽然黎苗知道姜雅逊是个极明事理的人,和杨葆姗也算是患难夫妻了,但对上人家儿女,心里存了芥蒂那就不好了。
杨葆姗哼了一声,“我把马拥军一家子撵走的时候和他把话说清楚了,我们当初去公社领证的时候,路上把这些问题也说了,我不需要他把我的孩子当子女,他也不要对我有这样的要求,”杨葆姗极看不上姜雅逊这对带头斗自己父亲的兄妹,而且这些年,马拥军连封信都没有寄过。
“我也说了,虽然现在住的房子里学校分给他的,但之所以分到最新建的家属楼,是因为我们是夫妻,不然多少没下放的老教授还住着筒子楼呢?他敢把什么孙子孙女带回家养,我就搬到报社的宿舍去,把这房子还给学校!”
说到这儿杨葆姗情绪有些低落,“我这个人性子直,说话可能也不太好听,所以你爷爷虽然站在我这边了,但好几天都不爱理我,不过慢慢的他就想通了,说他当年去五道沟,就没想着有回来这一天,其实早就绝了父子情了,现在就当还在五道沟好了。”
黎苗跟着叹了口气,“这事吧其实还是姓马的兄妹太蠢了,吃相难看不说,还低估了对象。”
“我是换成是我,你们一回来,我先把自己的姓改回来,恢复本名,然后到爷爷门口磕头认错,以后晨昏定省,当个大孝子,”她两手一摊,“反正你们二老也不可能再有子女,你的孩子又离的远,只要搞好了关系,你们的将来还不是我的?”
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蠢,太蠢了,这人成不了大事!”
“你这个孩子,”杨葆姗哈哈大笑,“是,这一点倒是像你爷爷了,没一点儿头脑。不过你用那种办法,是因为你明白当初对自己家人造成伤害,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得先弥补修复这段关系,而他们敢这么理直气壮的来闹,充分说明,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杨葆姗回想着自回首都遇到的听说的事,“他们会把所有的错误都推给大形势,好像一切都是环境造成的,是别人逼他们的,他是也是受害者。”
“嘁,他们是受害者,那那些因为他们受到伤害的人呢?加害者?”黎苗不屑的撇嘴,“所以我今天手太轻了,我应该再拍的狠一点,”拍他个脑浆迸裂。
……
学校也很快贴出了公示,向广大师生说明了本校学生鲍振邦和安雅琼在去公园滑冰的时候出了意外的经过,特别点出了这件事和同去的黎苗毫无关系,她对他们的意外不负任何责任,算是给黎苗正式正了名。
“本来就是这样的嘛,让安雅琼她妈这么一闹,你平白背了口黑锅,”杜向红看着贴在公示栏里的告示,嘟着嘴,“就她妈那一闹,我堂哥说有人去他们公园旱冰场又查了一次,他们这旱冰场再营业,怕是遥遥无期了,真是一对害人精!”
杜向红是本地人,打听什么自然方便,她四下看了看,“诶,黎苗,你知道那个鲍振邦到底是何方神圣不知道?安雅琼是怎么和你说的?”
黎苗没好气的瞪了杜向红一眼,“你不会也信了秦芳的话,说安雅琼把我介绍给他吧?没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