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也算是太子的人,太子对四爷素来不错,四爷也一向敬重太子,但公是公,私是私,四爷分得清楚,这日过来毓庆宫中,为得也是想跟太子好好谈谈。
四爷是从户部冒着大太阳一路骑马进宫的,此时头上戴着帽子,热得有些冒烟,进了毓庆宫后感觉自己简直像是掉进了福窝。
太子今日殿内燃的正是殷陶之前送的那种百合香。
殷陶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一批早早燃尽了,今年年初随着皇阿玛去江南时候,太子又着人采购了一批带了回来。
四爷说不上来什么味道,但就是觉得好闻。
还有这道名为“金风玉露”的茶水,入口清甜,回味甘醇,是难得的上上之品。
如今不过四月下旬,太子这里便已经用上了冰,还有专人推着风扇给太子送冷气纳凉。
更兼这满室的富丽堂皇,比起皇阿玛的居所也不遑多让,就连这椅子的坐垫都是今年新上的极品苏绣,比乾清宫里更是柔软舒适。
早些年时候,朝廷并不似如今宽裕,内务府手头也紧,老爷子宁可自己省吃俭用也好把最好的统统供应给太子。
太子从小便是锦衣玉食金娇玉贵地养大,气质也和他们这些普通皇子迥然不同,虽然并非刻意,但在举手投足之间总会带上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气质。
四爷突然对直郡王一直叫嚣的说法产生了共鸣——太子才是老爷子心尖上的宠儿,老爷子恨不能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太子跟前。
四爷报复性地一连喝了整整两大碗茶,又用了两片香瓜,这才缓缓对太子说明来意。
四爷倒也没有在太子这边绕太多弯子,大家都是聪明人,说话虚着翘着拐弯抹角反而叫人觉得态度不够真诚,容易滋生反感。
况且收债的摊子铺得这般的大,四爷相信,依着太子的性子,必然不会像他表面上显露出来的那般对于此事知之甚少。
太子听了四爷这话似乎并不意外,就连脸上神情都没有任何转变,对着四爷依然笑得和煦。
“真没想到,这次收债,皇阿玛倒是动真格的了。这几日孤在宫里,听了不少也看了不少,论起这办事的能力,老大比起你来又差得远了。咱们兄弟一场,这些年来一直处得不错,孤也不瞒你了,毓庆宫这边银钱上近来的确是有些紧,但既然老四你难得开一会口,孤会多想想法子,尽量把这笔款子还上便是。”
他借得钱实在不是个小数目,但并不全是用在了自己身上,更多的是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要那些钱只是借来使在自己身上也就算了,偏生大都不在他的掌控之内,一时更是难把钱给还起来。
况且他能用到的钱的地方,比表面上看到的要多上太多,如今索额图已被皇阿玛打压至此,他更是不可能和和气气地把钱给皇阿玛还回来。
即便要还,他也只能还了自己账面上的一部分,听老四的意思,他不光是想着叫自己还钱,甚至希望自己领头压着自己手下人还债……
那等于是自毁基石,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溃于一旦,他自是不会甘心的。
老四不是他,一向独善其身,尚未自成党派,自然不能体会到他的难处。
也许皇阿玛找了老四收债,就是看中了他这眼睛里不揉沙子的性子,和不会受任何人牵制的能耐。
平心而论,他的确做不到这一点。
即便太子态度再好,说得再是好听,四爷也从这次对话当中认清一个现实——太子不愿意还钱,至少不愿意还太多的钱。
面对着这样的太子,四爷也没有法子。
走出毓庆宫时,四爷还在想着今天和太子过招之事。
四爷一直觉得,相比老大的利己和老八的算计,太子算是一个不错的兄长,一个有能力的领导者,之前受了索额图等人的影响和小人蒙蔽,又因着皇阿玛的一些举动缺乏安全感,才会有之前那些不合理的举动。
但现在四爷发现,太子虽然人的确不错,但是在很多时候,还是会把个人和团体的利益为先,大局观念并没有那么强。
太子是一个好的小团体的领导者,如果将来上位,会处处以自己派系和追随者的利益为先,而不是把百姓利益放在第一位,在四爷眼里,这样的太子应该不是一个好皇帝。
四爷便卯足了劲儿跟太子干上了,准备对太子一党精准下手,收回欠着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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