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雄统领两万兵马,将突厥将近八万人截成两段,处罗侯发现中了埋伏,顾不得面前开路的先锋队,急忙后撤,韦师早已领着两万兵马截杀,处罗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仓皇逃窜,马踏横尸,一时间竟是死伤无数。
处罗侯在精兵护卫之下突围而出,领兵往北逃,杨广要追,被李雄拦下了,“王爷莫追,此番我们胜在出其不意,但处罗侯手下骑兵精良,若一鼓作气回头拼死一战,余下四万余人,我们没有绝对胜算。”
杨广勒马驻足,马匹被拉得立马长嘶,杨广看着处罗侯逃窜方向,深吸了口气,压住胸腔里翻滚的杀意,心说可惜了,这次不能把处罗侯的人头带回去。
被隋军包在谷地里的突厥士兵见主帅逃亡,丢盔弃甲的多,便是有那些不愿投降想拼死一战的,也抵挡不了多长时间,李雄带着士兵清理战场,斩杀突厥数万人,大获全胜。
消息很快就传到贺盾这里了。
贺盾会制毒,暗卫也拿她没办法,她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也没为难暗卫一定要凑到战场上去,多半都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间,派暗七随时去刺探军情,看一看敌我势力死伤的情况,等确定处罗侯大败而逃,知道杨广无大碍,但还要留下清理战场处理战后事宜,贺盾便也没扰他,照先前约定的那般,往赵郡去了。
此去赵郡有十几天的路程,贺盾每日就在马车里昏昏欲睡,等前面探路的暗九脸色大变的回来禀报说砂城有突厥军四万余人,此时正与隋军交战,贺盾连同暗七等人都变了脸。
领头的将领暗九也认识,说是开国元勋李穆的侄子李崇,原来是京官。
贺盾听得脑袋有些发懵,又飞快地摇摇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朝暗九问,“知道他们现在什么情况么?”
暗九脸色很不好,“顺手抓了个小兵问到一些,李将军是赶赴幽州任职的路上遇到了突厥兵,五千余人在砂城这一带辗转战了数十日,军中粮草断炊,弓箭用尽,赤手空拳与突厥军肉搏,如今就剩下不到千人的伤兵残兵了……”
暗九朝砂城的方向望了望,接着道,“李崇将军是条真汉子,带着士兵拼死抵抗,毫无怯意,没粮吃,都是乘着夜里从突厥那偷袭抢的,突厥首领许高官招降李崇,李崇拒不投降,五千余人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几百人了。”
李崇。
贺盾浑身都打了个激灵,心跳也蹦蹦跳得快极了,是李崇。
贺盾飞快地朝暗七道,“暗七你速去寻王爷,将砂城的情况如实禀报给他。”
暗七应声去了,其余人知道贺盾的脾气,倒也没劝她,弃了马车,一干人快马加鞭往砂城赶去了。
整个砂城都被突厥围起来,水泄不通,便是暗七等人身手好,要不被发现带着贺盾进城,也废了不少功夫。
砂城荒废已久,满目疮痍,街道上都是死尸,百姓能逃的早逃了,不能逃的手里拿着刀剑与突厥人死拼到底,城里哭嚎声连成一片,余下的士兵们头裹白布,对着外头哭嚎一番,想离城去求援送信也无法,突围无果,便只好出城与突厥人拼性命,杀一个赚一个!
城外喊杀声吆喝声阵阵,都是突厥语,想来厮杀已经结束了。
贺盾急忙上了城墙,入眼看见死人堆上一人倚剑而立,目光看着远处,他浑身穿满长箭,血流如注,却到死都没倒下。
这人定是李崇了。
感知到李崇还残留有一丝意识,贺盾便不住朝老天祷告,求老天帮帮她,这段时间她沿途试过无数次,五千多个重伤将亡的士兵,她也未必能挑出一个可救的,她不知契机是什么,只能尽量让自己的意识往那边靠,希望像上次一样的奇迹再次出现!
帮帮她罢!老天爷!
贺盾心急如焚,瞥见旁边瞧着这一幕双目发红的暗十一,突地想起后患来,为以防万一,意识还紧紧跟着李崇,口里却飞快道,“十一,我怀了孩子,所以比较容易嗜睡,现在就很困,这里的事交给王爷处置,肚子里的小宝宝要紧,若是待会儿我昏睡不醒,十一你立马带着我的身体赶往赵郡,在那安心等王爷来寻便可。”除却暗十一,传信的暗九,暗七,她身边还有五个护卫,听她这么说都是错愕不已,暗十一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贺盾也顾不得许多,话说完又看向远处的李崇,努力够着要到那边去,等自己意识一晃,就知道她成功了!
紧接着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全身,说是被卡车碾过骨头碎成一百节都不为过,只是她再疼也不能动,因为突厥人还没完全过去。
李崇的头部也受了伤,血和汗混成一股流下来,这炼狱一般的疼,也不知这位将军是怎么承受过来的,万箭穿心,整个人被射成了刺猬,城里剩下的都是伤兵,能战的都在她脚下了,贺盾眼眶发热,是他们来晚了。
正午的阳光十分刺眼,但对伤口来说是很有用的精华。
贺盾因为控制不住眨了眨眼睛,恰好被路过的一个突厥士兵撞上了,紧接着她便看到五大三粗的草原汉子被吓得往后趔趄了两步,手指指着她眼里都是见鬼了一样的惊惧骇然。
贺盾精神紧绷,眼睛再痒也不敢动了,他们把李崇的头砍下来,她能不能救李崇还是个未知数,若不能救,害得李崇没有完整的身体,她也是千古罪人。
好在那士兵被前面带队的首领责令呵斥了几句,话也不敢说,慌手慌脚的爬起来跟过去了。
突厥如蝗虫过境,纵使砂城并不富庶,却还是搜刮出不少吃的用的,连着城里的女子男子一起,一并掳掠走了。
等突厥人走光,整个城池都安静下来,这才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树丛里钻出来。
其中一个青衣的,看着这边脸上松弛的肌肉微微颤动,一点声音也无,却是步履蹒跚地朝这边来了,老泪纵横,嘴唇蠕动贺盾能看出将军两个字,踉跄着跌跪在地上,再坚持不住一般匍匐在尸体面前,双肩抖动,无声,贺盾却能看出他在嚎啕大哭,痛不欲生。
青衣大多是家仆的着装,贺盾有点踌躇,生怕一开口吓着老人家,但他这么悲痛下去也不行,李崇受的伤太重,得需要尽快处理,她纵是自己能给自己开刀取箭,但也要有工具有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