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看了看身旁还在小声介绍的小俘虏,眼里奇异的光一闪而过,嗯了一声打断她道,“我知道了,这便回去寻父亲。”
李德林名闻天下,善属文,小时候便有神童之名,杨广喜文,对这位北齐的大才子神交已久,他求了父亲和大哥一起跟来北齐,本也是想见识下这位文豪大家。
说来也巧,皇上昨日派小司马唐道和去李德林府中请人,扑了个空无功而返,不曾想是被关来这里了。
这事也耽搁不得。
杨广嘱咐小俘虏回马厩去,自己去寻父亲了。
贺盾跟在高纬身边大半年,自然是见过李德林的。
高家人不是做皇帝的料,却很有些艺术细胞,比如说高纬,是个音乐发烧友,善音律,尤善琵琶曲,谱写出来的曲子宛转悠扬,轻快好听,便是后世人也要赞一个绝字。
他父皇高湛,性情暴虐却极好文,对待李德林这样的才子礼遇有加推崇备至,李德林有德有才,身为汉人却一路升迁,平安活到现在,在北齐,可以说是现象级了。
结交李德林对杨坚杨广来说是善缘,贺盾一点也不担心。
李德林状态很不好,这会儿正歇息着闭目养神,贺盾也没出声相扰,自己回了马厩,听老厩丁说冯娘娘被温国公接走了,点点头道了声谢,去了马厩后头,开始认真工作了。
第6章机不可失时不在
贺盾安安心心待在马厩里喂马,她力气虽小,但架不住勤劳认真,草料切得又细又好,一天一夜下来,工作成果也不容忽视,早起老厩丁背着手晃悠悠进来,愣了愣招手让还在井边提水的贺盾过去,上上下下扫了她一圈,怪道,“昨夜不是让你歇息了么?这一宿的折腾什么。”
草料切得足足的,水缸满的,院子打扫整理过,盆里拌好的粮草,足够今天早晚两顿的了。
老厩丁口里念叨着小子夜半三更不睡觉黑灯瞎火地瞎折腾,到底不会嫌弃个话不多又勤快的老实孩子,瞧面黄肌瘦的小孩看着他手里的野菜窝头眼睛发亮,乐了一声倒还生出两分慈爱之心,捏了捏手里的黑团子只觉硬得跟石头似的,心说没得崩坏这小子的牙,背着手看了贺盾两眼,说了句等着,一瘸一拐慢悠悠出去了,不一会儿回来手里就端了两个白面馒头。
老厩丁在院子里的矮桌旁坐下来,将瓷碗放在桌上,推到贺盾面前,眯眼笑道,“吃罢,给你的。”
是两个细面馒头,装在青色的瓷碗里,热气腾腾的冒着麦香,别说俘虏,大概士兵也不常有得吃。
吃什么对贺盾来说都没什么关碍,能填饱肚子就行,但她没有拒绝老厩丁的好意。
贺盾道了谢,飞快地去井边洗干净手,回来在桌边坐下,拿起个馒头细嚼慢咽吃起来,昨天米粒未进,又一夜未眠,她还打算一会儿出去找吃的呢。
贺盾吃得眉开眼笑,又朝老厩丁道谢,“谢谢爷爷。”
“吃个东西还忒多讲究。”老厩丁数落了贺盾一句,自己也就着清水吃了几口,“你吃了便自个找地靠一会儿,就这几匹马也没多少活,咱们皇上英明神武,不是北齐昏君那般嗜杀昏聩,你既然来了安心待着便是,该吃吃,该睡便睡,不用提心吊胆的。”
贺盾将口里的馒头嚼碎了咽下去,摇摇头老实道,“睡不着,做着活的时候精力集中,反倒好受些。”那日她只是立在下首看见宇文邕身上有紫气,并没有走近了接触到,是以那光怪陆离的梦魇又来了,她一夜未眠,工作到天亮,精神倒也不差,只等着再挨过两日,大军启程回长安,留宿歇脚的时候,她能给陛下牵牵马什么的,到时候就能好好睡一觉了。
老厩丁看了贺盾一眼,哼了声道,“嫌住的差了?那你可知足罢,等大军开拔,路上可是连个遮风挡雨的地儿都没有。”
贺盾摇头,“我自来就有这怪病,在哪都一样的,失眠。”
贺盾说着哈地笑了一声,“失眠可是太难受了,尤其成月成月的,老爷爷你是没试过……”
贺盾语气唏嘘,倒真像那么回事儿,老厩丁给逗笑了,手里没咬过的半边馒头撕下来递给她,摆手道,“你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想头,多吃些,吃饱便能睡了。”
老厩丁说完也不再理会她,自个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渣滓,面前遛马去了。
贺盾将这半块馒头收起来,她上辈子生活的地方吃穿用度皆可自取,再精致美味的饭食都不算什么,2全凭自己需要喜好,粮食在他们眼里就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
可这里不一样,军营里粮食虽然不紧缺,但也不可浪费,贺盾在外流浪了两三月,饿晕过好几回,兵荒马乱的年代见惯了遍地饿殍,她对粮食就有个新的认知。
贺盾又舀了碗清水喝,只觉甘甜可口,吃饱喝足又有用不完的精力了。
睡是睡不好的,与其躺在那眼睛一睁一闭的浪费时间,不如找点别的事情做,就是她手里没有医书,不然可以好好好研习一下,古医术博大精深,涨涨见识不说,看看能不能治好这身怪病也好。
贺盾跟出去找老厩丁,到前头便见老厩丁正与个士兵说话,是上次把她带去见宇文邕的那个汉人士兵,瞧见她出来就示意她赶紧过去。
“小子你跟我走,皇上要见你。”兵大哥语气态度还是一样豪爽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