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弦响,劲风骤起。
可那曲统领不愧是能以一人之力将先前保护在少年身旁的死士全部杀戮殆尽的高手,面对这近乎避无可避的三道手弩,他的身体便像是忽然被人抽去了脊梁骨一般,往后做了一个险而又险的铁板桥,就这样险而又险地躲过了那几根来势汹汹的箭风。
那三道手弩箭在曲统领的脸颊与胸口处划出了三道长长的口子,纵然并不致命,等那人直起身来时,伤口鲜血淋漓宛若瀑布一般涌出,看上去也很是恐怖。
“殿下……属下先前还曾想过让你走的舒服点,如今你这番作为,实在是让属下难办了……”
曲统领一张脸已经被自己的血染成了红色,偏偏他竟然不怒反笑,沙哑着喉咙冲着那少年低低笑了一声。
少年眼见自己一击不中,先前一直十分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狠辣的神色,他将手中已经无箭可射的手弩直接丢弃在地,然后偏过头,往地上“噗”地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呵。”
然后他冷笑了一声,便是连说话都不肯再同那位曲统领多说一句,鄙视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曲统领的脸上肌肉不住的跳动,表情狰狞。
冷笑间,那少年又慢慢从自己的袖口掏出了一把不及手掌长的寸剑,剑身薄而锐利,映着天空中鲜红如血的火光。
而就在看到那少年手中袖剑的瞬间,林茂的呼吸便不由自主地快了一分。
他知道那袖剑——
那是持正府中人必有的一把剑,因为剑身很薄的缘故,平时可以用软布缠绕束在手肘之上,而藏剑人依然可以行动自如,那把剑也极难被他人所察觉。
可那并非是用来对敌的短剑,而是在绝境之时为了避免落入敌手备受折磨而自尽的剑。
很久以前,林茂在第一次见到那样的袖剑时,曾经半开玩笑地对龚宁紫说,不如给他也备上一把。
【“胡闹……你这种散漫懈怠的性子,肯定是要躺在病床上,被徒子徒孙环绕着,无疾而终才对。哪里又用得着这种不吉利的东西。”】
依稀记得,彼时龚宁紫一边这样没好气地说着,一边伸手过来,在林茂的额头上敲了敲。
然后,两个人便都愣住了。
一个是少年得志权倾天下的三应书生,一个是毁容病弱,足不出户的忘忧谷谷主。
那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有点太过亲昵的意味。
无论是林茂还是龚宁紫,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再后来……
后来两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而林茂也完全忘记了再跟龚宁紫要一把可以藏在手肘上用来自尽的袖剑……
林茂没有想到会在这么多年以后,亲眼看到另外一个少年从袖中抽出那样的一把剑。
而且,少年竟然到了这等境地,也没有丝毫将袖剑对准自己的打算。他抬起胳膊,将袖剑的剑尖对准了满脸血污,宛若恶鬼一般的曲统领……
看到那少年心性如此坚毅,一旁窥探的林茂不由得眉头微皱。
他心知如此下去,恐怕下一刻便要眼睁睁看着那少年毙于那大汉之手。按照林茂原先的性格,他肯定会忍不住出手相救,可是如今常青重伤未愈而他自己武功全失,两人身边还有一个不谙武功的姚小花,倘若就这样招惹上来历不明的敌人,实非幸事。
但是……
林茂正在犹豫,身体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不由自主便已经伸手过去捏住常小青的掌心。
这就是在暗示常小青出手相救了。
几乎就在同时,在那血迹斑斑尸横遍野的后花园中,曲统领的剑几乎贴到了那少年的胸口——锋利的剑刃直接削开了少年身上的锦袍,在被血污染成黑蓝色的外袍之下,一点明黄色的布料在逼近的大火红光中微微一闪。
“哎呀,糟糕!”
林茂猛然听到身侧的姚小花发出一声低呼,他一回头,正好对上了少女十分为难的面容。
也就是这么一分神的功夫,花园中那曲统领口中,忽然迸出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