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看了明令仪一眼,嘴角泛起些冷意,眼神晦暗不明:“你且照看好国公爷,他可是你唯一的仰仗了。”
明令仪微微颔首施礼,温顺地道:“是,多谢相爷关心。我会尽全力伺候好他。”
杜相没再说话,转身大步离开,明令仪恭敬的将他送出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外,才回转身走进屋。
曾退之躺在床上,神情无比痛苦,双眼紧闭身子不住颤抖,喉咙间好似漏风的风箱凄厉作响,脸上虚汗直冒。
“去打些热水来,我替国公爷擦擦汗。”明令仪吩咐小厮,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看着曾退之在那里濒死挣扎,只觉得畅快无比。
“夫人,水打来了。”小厮恭敬地地上绞好的热布巾,明令仪伸手接过,温和地道:“你们出去吧,我守着国公爷陪他说说话。”
小厮迟疑了会,退到了门边守着,见明令仪坐在床边的杌子上,手势轻柔擦拭着曾退之的脸,嘴里轻言细语在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清楚,见她神情温婉,估摸着在说些夫妻间的事,也就没有上前。
曾退之像是做了个长长的噩梦,终于从梦里脱身,沉重的眼皮终于睁开了,他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明令仪,好一会才认出了她。
她声音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醒来啦,哦,回光返照时刻到了,你要死了。”
曾退之眼中饱含着焦急不安痛苦,干涸的嘴唇动了动,他以为自己说得很大声,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明令仪拿着布巾轻点着他的额头,脸上的笑容灿烂至极,“别怕啊,死不可怕,你先下阿鼻地狱,李姨娘赵姨娘齐哥儿玉姐儿泰哥儿晋哥儿,他们都在那里等着你呢。
别急,你阿娘,许姨娘也会很快下去陪伴你,先前我说过,一家人就是要齐齐整整的,你们曾家会齐齐整整死在一起。”
曾退之眼眶几欲爆裂,汗水泪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流淌。
明令仪笑得眉眼弯弯,“我忘了告诉你,是我送了他们下地狱,顺便再将你也送了下去。你看你,这么吃惊做什么,你为了前程自私自利,坏事做绝,还有你阿娘,你身上流着李家的血,骨子里都是一群坏种,哪里配活在这个世上,恶有恶报,你早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啊。
先前你不是派人去西北,想要杀了我阿爹大哥他们,可惜呀,你的愿望要落空喽,他们可好着呢。可要不是明家,你说不定就如李家一样,只能开个打铁铺子重抄旧业了。
先有明家后有杜相,你还真是会钻营,卖了明家去向杜相投诚。对了他刚来看过你,可惜你没能早点醒过来,没有见到他脸上的灰败之气,就跟你一模一样。他也快倒台了,以后肯定也会死得与你一样惨,千刀万剐全身溃烂流脓而亡。”
“唉真是可惜,你的儿子们都死光了,这偌大的府邸谁来继承啊,姓曾不太吉利,还是跟着我改姓明吧。”
她的手抚上小腹,脸上带着甜蜜幸福的笑意,双眼直视着曾退之的眼睛,轻语呢喃:“这里说不定有了孩子,可惜呀,不是你的。”
曾退之目眦欲裂,血水溢出眼角,红红黄黄人更狰狞可怖,胸口急促剧烈起伏几下,提着的一口气散去,如同滩烂泥不动了。
死不瞑目。
第66章。正文完无
许姨娘的院子被粗壮婆子守着,只允许粗使下人送些食物与水进来,屋子里再没有炭取暖,冻得她跳脚怒骂,几乎将屋子砸烂了,却始终无人理会。
最后骂得实在是累得不行,吃了一肚皮的冷风,哆嗦着吃了碗浓浓的擂茶,许姨娘觉得眼皮子渐沉,裹着厚厚的皮裘靠在塌上歇了过去。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也总算能歇口气,放轻脚步退下了。
许姨娘半梦半醒之间,她梦见了与曾退之的洞房花烛夜,他那么年轻俊朗,又那么温柔缱绻。白皙修长的手抚上她的脸,那只手在半空中,突然腐烂流脓,她惊恐得眼珠子都快突出来,想要后退却不能动弹。
“国公爷。。。。。,国公爷。。。。。。”她喉咙间挤出呜咽的哭喊声,暖阁守着的丫鬟低声道:“姨娘只怕是又梦见了国公爷。”
嬷嬷叹道:“可怜姨娘一片真心,国公爷总有天能看见的。咱们别去打扰她,在梦里让她见见也好。咦,外面院子的门好像打开了,我们快出去看看。”
许姨娘胳膊上似乎有千斤重,连着全身都被压上了块巨石,连着呼吸都困难。她能清晰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扒开,然后,像是有针刺入猛地一痛,铜管摩擦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响起,声音持续得不久便停止,然后她头皮一松,有东西按在被扎过的地方。
很快,所有的重压都退去,许姨娘终于醒了过来,见到自己仍然好好躺着,她怔愣了许久后方深深呼出了口气,原来一切不过是场噩梦。
她又想到曾退之梦中的模样,担心起他的伤情来,大声唤道:“来人,国公爷院子里可有消息?”
嬷嬷与丫鬟咚咚奔进来,神色仓惶:“姨娘,国公爷。。。。。。,国公爷去了!”
许姨娘瞪大眼,如遭晴天霹雳,心绞痛成一团。她抬起的手蓦然垂了下去,脸色涨成了青紫,紧接着全身簌簌发抖,梗着脖子痛苦得牙齿咯咯作响,然后,整个人“砰”一声倒在了地上。
“姨娘,姨娘!”丫鬟嬷嬷吓得大哭,颤抖着手伸到她鼻下一探,又飞快缩了回去,惊恐万分道:“没气了,姨娘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