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掌柜脸色变了变,却忍住了没有吭声。掌柜飞快瞄了他一眼,硬着头皮上前介绍了自己,账房的见状也跟着上前照做。待伙计们陆陆续续介绍完,他已脸色惨白,汗湿透衣背。
明令仪只沉默不语,长平已气得脸色发青,厉声道:“名册上所有掌柜加上账房伙计共计五十六人,其中管事们占去三十人,余下二十六个伙计,实际管事人数却只有六人,还有二十四人去了何处?我只听过军中吃空饷,没想到铺子里也有吃空饷的!”
赵大掌柜后悔不跌,这么明显的纰漏,而且不过是些小利,赵姨娘下了命令的时候,他当时就提出了反对,她却根本不听,只说是明令仪不懂经营,又怎么会看出其中的不妥。
唉,都怪自己,也是当时自己大意了,根本没想到明令仪会当场清点人数。她看出来倒可以糊弄推脱,可现在是长平听出了不对,还有徐延年与王大夫在旁边,他们可都不蠢。
赵大掌柜慌忙上前道:“都是小的不是,先前已经撤掉的管事在册子上还没有来得及更改,给了夫人错误名册,小的马上去改。”
明令仪静立在旁边不说话,她叫长平来,也是看到他还算公正,也是打定主意要狐假虎威借曾退之的手,来给这些积年掌柜们一个警告而已,而且以后她又不会继续用赵大掌柜,她不打算做太大改动。
大变动太惹人眼,只怕她一到铺子,都已经站在了聪明人的眼皮子底下。若她现在被杜相惦记上,那倒霉的只会是远在西北的明家。
长平沉着脸,冷冷地道:“错误的名册你也敢交到赵姨娘手里去?这些多出来的月例空饷又当如何?”
他转头看向明令仪:“夫人,国公爷先前叮嘱过小的,说是不要心慈手软,让刁奴欺负到主子头上来,你只管放心大胆处置,一切都有国公爷作主。”
明令仪心中嘲讽,国公爷昨晚还在赵姨娘肚皮上翻滚,他的怒气可对这些刁奴的主子无甚大用。她温和地道:“既然国公爷叮嘱过你,就一切全权由你做主。”
她又转头看向徐延年,恳切地道:“徐先生,你见多识广,你搭把手帮着长平可好?”
徐延年心里透亮,明令仪明显打算置身事外,暗自叹息,奴大欺主处处可见,他们又是做惯了买卖的人,若是大刀阔斧,他们心怀愤恨,随便在铺子里做些手脚,都比现在月例上的损失来得大。银楼里最值钱的还是库房里金银珠宝存货,清点好这些才是重中之重。
“既然国公爷有托,我定当用心做事,夫人不用开口我也会帮着掌掌眼。”徐延年对赵大掌柜一抱拳,笑着道:“如今时辰也不早,铺子里该有客人上门,我们也不要站在这里耽误了铺子的生意。
长平,名册的事既然是大掌柜疏忽,人岂能无措,待日后重新交上新名册,补上亏空部分就是,我们且先去库房看看。”
赵大掌柜听到徐延年有意放过眼前的错误,连吃空饷的部分也没有追究,忙挥手让铺子的人散去,悄然对小厮使了个眼色,见他轻点头往后面库房去了。
明令仪不动声色看在了眼里,赵大掌柜又恭敬领着他们在银楼上下转了转,核对柜台里的货物,最后才领着大家一起去了库房。
有了先前那一出,明令仪料到库房里赵大掌柜已经补上了明显的缺漏,她只随意看了看,徐延年与长平细心将金银珠宝逐一核对,甚至还用小刀刮过金块,确定不是作假的鎏金才作数。
最后清点无误,赵大掌柜正式做了交接,长平沉着脸又敲打了翻银楼的掌柜,一行人离开银楼去了近处的生药铺子。
如同先前在银楼一样,人员上又出现了纰漏,只是生药铺子的账册更乱一些,许多贵重药材数量都对不上号。明令仪仍旧不管事,全交给了徐延年他们去处理。
她手上抓起人参等药材,不时请教王大夫几句,最后拿起比她巴掌还要大上许多的何首乌,好奇地问道:“王大夫,这块首乌这么大,是不是极难得的上品?”
王大夫接过何首乌,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拿在手里爱不释手,“这等上品首乌,我也没有见过几次。”
明令仪微微笑起来:“府里老夫人还病着,需要药材入药,我看不懂药的好坏,就拜托王大夫了。
既然这个首乌是难得的上品,就拿回府里去吧,再挑些别的品相好的药,给老夫人与国公爷他们好好补补身子。”
第43章无
正庆殿。
殿内寂静得落针可闻,偶尔能听到翻动纸张或挪动棋子的声音。
霍让慵懒地斜靠在圈椅里,受伤的左手搭在椅背上,面无表情盯着案几上的棋盘,摊开的杜太后脉案与官员名册摆在旁边,已许久未变动过姿势。
黄贵悄然上前,将乾二递来的消息躬身放在他眼皮底下,又悄然退下,偷偷掀起眼皮瞄了他一眼,见他微微动了动身,暗自松了口气。
从昨晚起,黄贵就察觉圣上好似憋着一股子气,犹如平静的油锅地下,早已翻山倒海。他吩咐从太医院暗中取来杜太后的脉案时,黄贵就知晓要发生大事了,心中惊骇莫名,同时以更加谨慎小心,将正庆殿的小黄门敲打了无数遍,以防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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