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下去。”
茶水早就冷透了,此刻俱泼在了裴慎与被吓得战战兢兢的白露身上,而那莲花形的上等青釉茶盏,倒是被裴慎徒手接住,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裴慎眉心微蹙,忽然站了起来,柳明月心生警惕,拉着寒霜后退一步:“你想干嘛?”
她此刻像个炸毛的纸老虎,恨不得自己腿脚无事,好将裴慎从马车上踹下去。
裴慎脚步一顿,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莲花茶盏,将它重新放回了车厢中央的小案桌上,然后又坐了回去。
“你——”柳明月简直被他惊呆了,年轻了十岁的裴慎脸皮竟然这般厚。
“难不成你还想和我一起回承德侯府?”柳明月气得胸口都在伏动,若他真敢跟着回去,那柳明月拼着名声不要了,也要告诉祖母裴慎先前干的好事儿,让人把他抓起来千刀万剐。
裴慎确实有这个意思,他对于京都城人生地不熟,所以想先跟着柳明月回去,看看承德侯府究竟在何处。
今日之事,他终究是要负责的,不管柳明月需不需要。
但他嘴上没有明说,只平静地道:“等马车进了城我就下去。”
今日他若不是跟着那些贼人后面上山,却不慎中药,和柳明月一起被关在寺庙的后山上,也不会耽搁进城的时间。如今城门已锁,他只有跟着承德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才能破格进去。
等进了城,就算下车,他也自然有办法能够跟上队伍。
柳明月被裴慎气得七窍生烟,竟然还要等到进城?她可不想和他继续待在一处,但裴慎目若无人地坐着,马车虽大,空间有限,她只能咬牙和寒霜一起落坐在裴慎的对面。
然后时不时的拿目光剐上他几次。
偏偏先前被裴慎吓破胆的白露并不识趣,此刻见柳明月上来了,裴慎也将她松开,立刻有了主心骨,想要悄悄挤回自家姑娘身边。
可还没挪到姑娘附近,就听到了柳明月格外厌恶的声音:“坐回去。”
白露愣在原处,回头看了一眼在她心里比柳管家还要可怕些的裴慎,瞬间委屈起来:“姑娘……”
她虽然只是大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可往日里只要像现在这般红了眼睛,大姑娘就没有什么不答应的。大姑娘对她,有的时候甚至比对二房的几位姑娘还要好些。
毕竟从小是喝同一口奶长大的。
可大姑娘紧接着落下来的一句话,却让白露如坠冰窟。
“今日寒霜在崇安寺与我走散,是不是因为你。”柳明月抬首,目光沉沉地看向眼前的白露。
前世她被送进家庙,并不甘心就此青灯古佛过上一生,所以一直求着祖母替她查明真相。就算不能从家庙里出去,也不愿背着这与人私奔通奸的名声至死。
虽然直到裴慎亲口承认之前,她一直不知那毁了她清白的混蛋是谁,但祖母却查到了其他方面的蛛丝马迹。
她在崇安寺是被人迷晕带走的,偏偏那个时候,寒霜和白露都不在她身边。
起初祖母并没有怀疑到这两个丫鬟身上,毕竟弄丢了主子,她俩作为一起上山敬香的丫鬟,断然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当天晚上就被人牙子带走给发卖了。
柳明月那时已经自身难保,可知道此事后,仍求着祖母去将她俩买了回来,主要为的就是白露。
可谁知道,前去找人牙子的柳叔竟然发现,白露前脚刚和寒霜一起被发卖,后脚就被乳母花重金给赎了回去。
而后还有更震惊的,一个小小的乳母,带着女儿在承德侯府干了十来年,手里除了往日里偷拿的大姑娘的首饰,竟然还藏了一整坛子金子。
后来在严刑拷打之下,乳母终于承认,那坛金子是别人给的,为的就是让大姑娘在崇安寺落单,好给人掳走。并且那人还非常了解白露的性格,让她事后哭嚷着将柳明月失踪之事给透露出去,最好闹得人尽皆知。
只这后一条最终没有办到,因为白露被寒霜给锁在了客房里,无处可以哭诉。
“姑娘!”
白露此刻面上露出了真正的惶恐,哐当一声跪了下来,“奴婢……奴婢只是嫉妒寒霜更讨姑娘喜欢,想一个人跟在姑娘身边,这才给寒霜指了错误的方向,谁知道一转眼,奴婢自己也寻不到姑娘了。”
她说着落下泪来,跪着往前爬去,想要抱住姑娘的双腿哭诉,往日里犯了错这一招最为管用。
可今日她还没有碰到姑娘的裙角,就被裴慎抓着后领拎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