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伤心痛苦的时候,顾衍很快收起眼泪,抱着卢衡的尸体离开崖底,回到宴客的大殿,推开门一步步走进去,将卢衡放在原本为他设立的座位上,面向众人,竭尽全力压住心底不断翻涌的恨意,用颤抖的声音说:“谭纶不顾元婴之尊,乔装混进灵飞派,先杀我灵飞派弟子,后杀了我师父,抢走回天珠,此仇不共戴天!皇天后土在上,我顾衍在此发誓,此仇不报,誓不苟活!”
众人听的心头一震,凌霄真人竟然死了,今天这庆典真是讽刺之极!
坐在下面的众多宾客表情精彩纷呈,伤心难过者有之,目瞪口呆者有之,大松口气者亦有之。
蒋翊却是眸光一紧,谭纶抢走了回天珠,怪不得他千方百计要杀卢衡,原来他对回天珠亦是垂涎不已,志在必得!
第132章不共戴天(下)
顾衍发现卢衡尸体被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搜过了,立马想到了回天珠。如今卢衡已死,若是让人知道回天珠在他手里,只怕要引来祸患。当年偌大的太微宫都因此覆灭,他不得不防,因此才会当着满堂宾客的面,说谭纶抢走了回天珠。外人并不清楚谭纶和卢衡之间的恩怨,只知道谭纶乃是一派掌门元婴真人,竟然不顾身份偷偷摸摸混进灵飞派,费这么大的劲儿杀了卢衡,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自然是为了天下至宝回天珠。因而顾衍这么一说,大家都信了,就连蒋翊都深信不疑。谭纶便是日日拉着别人说回天珠不在他手里,也无人信他,大家只会想,我又不傻,得了这样的天下至宝,谁会承认呢,不怕贼偷,还不怕贼惦记啊!谭纶有嘴说不清,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吃了这个闷亏。
回天珠最大的特点就是稳定,其实并没有什么起死回生、治愈重伤的功效。当年钟令仪受了卢衡一掌丹田破裂,回天珠不过是稳定其伤势没有进一步恶化罢了,钟令仪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将丹田慢慢温养过来,不过如此重伤,能不进一步恶化,已经可以称之为神奇了。卢衡因为谭纶偷袭,元婴受损,二十余年都没好,纵然有回天珠在手,若想恢复到以前的修为,只怕没有十几年是不成的。他敏锐察觉到溟剑宗的狼子野心,比起自己漫长的疗伤期,他宁愿顾衍尽快结婴,倚为臂膀,这才会把回天珠交给顾衍。谁知他只顾着提防景雍,却小看了谭纶。谭纶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与灵飞派决裂,也要将他杀了,以绝后患!
卢衡既死,灵飞派弟子全部换上丧服,宴客大殿很快布置成灵堂,前来庆贺的宾客转眼变成了吊唁,叫人始料不及,唏嘘不已。
顾衍启动护山大阵,又发动所有弟子搜寻长天门的人,连整日宅在洞府里的段魏都派出去了。段魏出去半天回来说:“追踪灵力波动,长天门的人没有走灵飞城方向,而是从西南方向绕道而行。”灵飞派西南是连绵起伏的群山,深山老林,人迹罕至,谭纶又是元婴真人,道法高强,纵然是在灵飞派势力范围内,如何追踪得到?
顾衍只得暂且放下仇恨,料理起卢衡的后事来。确认长天门的人都离开了,灵飞派没有混进其他别有用心之人,顾衍才允许满堂宾客离开。最先走的是身份尴尬的蒋翊,他一离开灵飞派,便将这两天发生的事以公文的形式发给了溟剑宗执事堂。
景雍处理公文时看到了,嗤笑道:“这个谭谦若,还是这么鬼鬼祟祟登不上台面,堂堂元婴真人,为了区区回天珠,竟然连偷袭这种事都干出来了,有本事光明正大打一场,谁赢回天珠就归谁,偏要行此下作手段,也难怪别人瞧不起他。”
端木枫是溟剑宗执事堂长老,在一旁说:“如今回天珠落在谭冲和手里,他若是以此进阶的话——”
景雍不以为意说:“回天珠哪有那么神奇,当年钟扶苏进阶元婴后期,是他修为到了,本就该进阶,回天珠这个东西,说到底不过是个死物,跟丹药法器类似,顶多有些辅助作用,以谭纶现在的心性,想进阶可没那么容易。”景雍为人自负,目光远大,从来就没将回天珠放在眼里,当年围攻太微宫,不过是为了太微宫积攒千余年的海量财物,用以发展扩大溟剑宗,结果果然如他所愿,溟剑宗短短二十年一跃成为天下第一门派,如此一来,更增长了他的勃勃野心。
端木枫仍然抵抗不了回天珠的诱惑,出了个馊主意:“咱们要不要跟谭冲和交涉,让他把回天珠交出来,他必定不敢拒绝——”谭纶知道他对卢衡下手,必将与灵飞派为敌,因此事前早就投靠了溟剑宗,景雍若是硬要他交出回天珠,他就算再不甘心,最后也得交出来,他不能一头与灵飞派决裂,另一头再得罪溟剑宗,腹背受敌。
景雍厉色道:“万万不可如此!如今溟剑宗和长天门结成同盟,本该同气连枝,岂能出尔反尔强取豪夺,威信何存?我们不但不能抢夺回天珠,还得发公函给谭谦若,表示溟剑宗对回天珠绝无觊觎之心。谭谦若如此聪明之人,自然会投桃报李,大力支持我们对付散修盟。”
说到对付散修盟,端木枫精神一振,他攻打连海城时挨了李道乾一拂尘,差点去了半条命,还是景雍出手治好他的伤,早就想报仇雪恨,说:“咱们弟子已经到了连海城,乘船沿着沂水一路北上,沿途停靠的码头全被控制住了,今晚想必就能到无双城外的通河码头。等咱们占领通河码头、无双城四大城门以及各大交通要道,散修盟的人还在做梦呢!”
景雍意气风发说:“好,且让我们攻下无双城,吞并散修盟,带领溟剑宗开创前所未有的雄图大业!”
卢衡的葬礼肃穆隆重,前后长达数月之久,光停灵就七七四十九天,每天诵经礼忏声不断,灵飞派所有弟子皆穿丧服,禁娱乐,忌荤腥,张默然亲来祭奠,就连景雍、李道乾都派人来吊唁,其排场之大自不必说。在如此盛大葬礼之下,有一人的死却悄无声息,那便是黄弢。司天晴每每想到黄弢之死,便后怕内疚不已,若不是她临时叫住他跑腿,也许死的就是自己了,特意到执事堂问黄弢的后事如何操办。执事堂忙着卢衡的葬礼,本想打副棺材选个吉日埋在后山便是,司天晴自己出钱,坚持在他生前住的院子停灵七日,平日熟悉交好的弟子祭拜过后才送殡下葬。
司天晴向熟悉黄弢的弟子打听他身世,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那弟子说:“黄师弟出身于灵飞城下面一个叫溪水沟的小地方,以前家中并无修道之人,世世代代都是普通凡人,听他说小时候日子苦得很,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后来灵飞派招徒时发现他身怀灵根,这才被招入门中。黄师弟为人十分节俭,大家月例都不够用,他每个月还能省下一半月例送回家里,他这一去,父母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司天晴听的默然,找到徐珣,和他商量一番,除了门派一次性补偿一笔灵石外,每个月再从自己月例里拿出十块灵石送去黄弢家里,保证他家人的生活。大家不明白司天晴对黄弢之死为何如此上心,前后奔走、出钱出力不说,甚至变相供养黄弢家人,只有司天晴自己知道,黄弢是替她死的,而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灵飞派上下一片愁云惨雾,太微宫却是热火朝天。砖瓦沙石运来后,曾普从附近村寨召集人手,太微宫便人来人往,一扫往日寂静荒凉。除了工钱,钟令仪还得负责这些工匠的住宿吃食,为了省钱,重修太微宫没有包给营造铺,只能什么事都自己盯着,每日忙个不停。她刚去窑厂带着一批琉璃瓦回来,算过数量没错,这才付了灵石,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曾普又找来了,“宫主,我去看了,拆下来的青玉石大部分都是好的,还能用,咱们的青玉石买多了。”
钟令仪问:“那怎么办?”
曾普说:“退回去。”
钟令仪挠了挠头说:“还能退回去?数量多吗?运货法器专门跑一趟,光是运费就划不来吧?”
曾普说:“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不是还有铺地的沙石青砖要买吗?到时他们来要钱时,你让他们顺路带回青玉石矿场退回去,不帮这个忙不结钱。”
钟令仪心想还有这种操作,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大家正站在那儿商量选用什么砖石铺地好看,这时杨球慌慌张张跑过来,老远就叫:“宫主,不得了,出大事了!”
钟令仪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知道他说话最爱夸大其辞,一件普通法器也能吹嘘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呢,便说:“休要夸张,到底什么事,把你激动成这样。”
杨球喘气说:“当真是大事,我刚从长洛城回来,听人说凌霄真人陨落啦!”
钟令仪当即愣住了,什么?卢衡竟然死了?
不用别人追问,杨球劈里啪啦说个不停:“都说是冲和真人杀的,他冲进灵飞派,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凌霄真人,还把回天珠抢走了!”
钟令仪听的一时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