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誉城垂下眼,隔着几乎不到两个手臂的距离瞧着那蜷缩躺在马车上的人。
因为虞煜临先前的动作,他的大半张脸都露了出来,紧闭的双目颤抖着,沾上了汗珠在眼睫上颤抖着,像极了泪珠,给人一种脆弱感,可偏偏,下半张脸野性潦倒的胡渣,将这份脆弱给遮掩掉了,可这一切落入赵誉城的眼底,全部都变成了疼惜与愧疚。
他喉结动了动,才勉强克制住冲动过去将人揽住怀里立刻带回誉王府的举动,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了,直到掌心传来黏腻的疼痛感,赵誉城才勉强克制下来,面上不动声色,动作极轻地蹲下身,凤眸痴痴落在不远处的身影上,声音压得极低,轻不可闻,像是会惊吓到什么:“他的情况很不好……我会一些针灸,劳烦帮我拿一些银针过来,我帮他先把热气给退了。”
虞煜临倒是没想到赵誉城竟然会帮忙医治一位近卫长,可他也的确没办法了,这几日沿途找了几个大夫,连随行只会包扎治疗刀伤的军医都只是说发热,可灌了汤药下去,本来以为热意退了,谁曾想,快到燕京城了,反而更重了。
不过这誉王还真不像传说中的那般……不近人情,这不是挺好的?
虞煜临回过神,发现这誉王的视线一直落在俞旭的身上,他应了之后起身,下去找随行的军医拿了诊包,重新上了马车,只是撩开帷幕,就看到这誉王竟是不知何时将俞小子身上的衣袍解了,等他撩开的时候,几乎是动作极快的将薄毯重新盖在了对方赤果的上身。
虞煜临想到对方惹了风寒,大概是这誉王怕风吹进来病上加重,没想到这誉王还挺细心的,虞煜临对赵誉城的印象更好了,赶紧落下帷幕,将银针包递了过去:“不知可还需要什么别的?”
“不必了,劳烦先下去,我诊治时不喜旁人瞧着。”赵誉城背对着虞煜临,冷声吩咐道。虞煜临挑眉,不过也没多想,一个近卫长跟这誉王也不认识,应该也不会针对对方。
虞煜临从马车走了下去,不过却还是等在了马车外,抬手吩咐随行的队伍都停下来歇息。
虞思菱先前在马车上并未听到后面的动静,等得知时也匆匆从马车里跑了下来,戴着面纱,到了近前,望着帷幕紧闭的马车,担忧不已:“哥哥,俞大哥没事儿吧?”
虞煜临摸了摸她的头,并未提赵誉城的身份,安抚道:“一个好心的公子刚好会医术,正在给俞小子针灸,应该会没事儿的。”这誉王也不像是随便揽事的人,对方既然肯说出口,应该是没问题的。
虞思菱还是担心,眼巴巴瞧着帷幕:俞大哥可千万要没事儿啊,否则,她会愧疚死的,要不是她当初求着俞大哥来送他,也就不会……因为要当近卫长而这么训练,也就不会……累病了。
与此同时,在马车帷幕落下的同时,赵誉城几乎是手指微抖地碰上了朝思暮想了几个月的人,只是掌心间扎手的胡渣让赵誉城忍不住心底涌上愧疚的酸楚,俯下身,不敢发出声音,低着头靠得极近,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再难克制,俯身亲了下去。
周良鱼觉得自己不仅像是身处火炉,还无法呼吸了,就像是一条干涸的鱼,努力想要朝着有水的地方蹦跶着,结果被压得死死的,压根挣脱不开。
周良鱼努力想做一只自由自在能游水的鱼,手臂无意识的乱挥,挣扎间,啪叽一下像是打到了什么东西,随后,周良鱼感觉呼吸立刻重新回来了,他又活了,于是,周良鱼忍不住又挥着爪子揍了几下。
只是揍了没几下,就被握住了手,十指纠缠,仿佛耳边还听到了一道压得低低的轻笑声,带着失而复得的无奈与疼惜。
周良鱼更晕了,意识也随之更加混沌迷离,他在最后意识彻底溃散前,心想:他肯定是睡傻了,否则……怎么会一连两次都听到赵誉城这厮的声音?
第70章周良鱼:果然是他想多了。
赵誉城握住了周良鱼在他脸上挥了几下的手,放在脸边蹭了蹭,丝毫没有管被揍红的脸侧。
这么鲜活有力气的人过去的几个月只存在梦里,如今真切地出现在面前,让赵誉城不管怎么摸怎么碰都不够,不管对方怎么打,他反而觉得有种想要紧紧将人搂在怀里,肆意任他打骂的冲动。
可掌心下滚烫的温度,让赵誉城很快从失而复得中清醒过来,他低下头,在周良鱼额头上亲了亲,这才揭开了他身上的薄毯,打开银针,开始替周良鱼针灸。
自从当年出事之后,赵王带他去了军营,至此开始为了防止燕帝动手,赵王亲自教了他几乎能想到的生存技能,就为了防止那一日若是被逼入绝境,至少不会束手无策。
他隐瞒了这么久,没想到第一次动手,竟是为了替怀里这不老实的鱼扎针。
赵誉城找准穴道,等周良鱼身上的温度恢复了正常,才一一拔了下来。
将人揽在怀里,却舍不得放开,直到帷幕外的虞煜临觉得时间是不是有些久,忍不住出声询问:“公子,可退热了?”
赵誉城这才依依不舍地将人放了下来,望着周良鱼沉静的睡脸,掌心心疼地摩挲着他下颌上短短的胡渣,还有被剪掉的墨发,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眼底缠绵不绝的情意与疼惜,可即使再舍不得,他也很清楚这时候不能将人带回去。
大业未成,他与燕帝的拉锯战已经开始了,至少在誉王府之外,他反而更安全。
赵誉城替周良鱼将衣袍穿好,这才走出了马车。
虞思菱已经先一步被虞煜临给赶回了马车,看到赵誉城走出来,面色正常,才松了口气:“公子,不知俞小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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