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久!”
就在此时,席位上有女子发出了仓促惊惶的声音。众人循声看去,却发现是段准的未婚妻,那位美艳的阮家小姐。
她苍白着面色,嘴唇轻轻哆嗦着,明明眼底没有泪意,但那神色,却比死去了还要叫人揪心。她什么也未说,单单是喊了段准的字,但旁人却分明体察了她的意思:她不愿段准答应此事。
景王世子扫了一眼阮静漪的神色,心稍稍安定了些。
倘若段准当真有诈,哪里舍得让自己心爱的未婚妻进宫赴险?既知道这宫里的人都会沦为人质,那他便不会带着阮静漪一道入宫来。
可见,段准也对此事一无所知。此时受死,不过是为了保全旁人罢了。
“小侯爷爽快,某当真佩服不已。”世子大笑起来,“既如此,那我便恳请陛下,留你的父亲一命吧!”
说罢了,世子拍了拍手。他身前的赤盔之人让开了一条路,等候段准至此处受死。
段准凝视那条路片刻,便向前踏出了脚步。
“则久,别去!”席位上,那年轻的未婚妻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但下一瞬,她便被老侯爷身旁的侍从按住了。
“阮大小姐,你要是去了,兴许也会被伤及!眼下是满殿的人命呐!还有陛下和老侯爷的性命,您万万不可冲动!”侍从们按着她,劝诫不停。
而阮静漪则苍白着脸,怔怔地盯着段准的背影,眼神几如蒙了一层灰似的。
段准没有回头,沿着长阶步下玉殿,走到了赤盔军士前十数步的地方。大殿外,月色如洗,散着冷清光华,将白玉的阶梯照做一片雪色。
他仰起头,眯眼看景王世子,问:“世子殿下,难道你就没想过吗?你今日走棋如此,来日,你定会被陛下猜忌在心。届时,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景王世子悠悠道:“这一点,就不牢将死之人费心了。等这朝堂上没有了宜阳侯府一脉,陛下还舍得拔除我景王府吗?”
他这话,有着胜者的得意。
段准明白他的意思。
等到宜阳侯府的势力从朝堂上消失了,党羽作鸟兽散,那这京城便是景王府的地盘。皇上想说什么、做什么,也须得听从景王府的话,因为已无人可以制衡景王府。
那时,不是皇上舍不得景王府,而是皇上动不得景王府。景王世子,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真是异想天开。”段准嗤笑一声,脸上未有死前的畏惧与不甘,反倒满是嘲讽之意,那眼神如睥睨众生似的,更有自负之意夹杂其中,仿佛眼下的赢家是他,而非旁人,这让世子被触了逆鳞一般恼火。
“死到临头,还如此狂妄,段准,你可真叫人不敢小觑。”世子嘲道。
“死到临头?我看可未必吧。”段准勾起笑唇,眼底掠过一缕银芒。
在看到段准那云翳似的笑容的一瞬,景王世子的心便陡然缩紧,心中升起了不妙的预感。明明胜券在握,明明没有任何的征兆显示他会输,明明段准只是那样笑了一下,可景王世子的心头却无端有了这种命运似的预感——
段准会赢!
下一瞬,月下便传来一阵拔剑轻响,竟是段准劈手夺过了赤盔军士腰间的宝剑,铿然将那剑出了鞘。
刷——
剑光一闪,剑刃便直指向景王世子的咽喉。
于此同时,段准身后的宫闱之中,竟也传来了密密匝匝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宛如万马奔腾,叫地面都震动起来。景王世子露出惊疑之色,仰头望向远处——
只见一方玄色旗帜,从东侧的群门中涌入,刹那间便将他的赤盔军士给团团围住了,像是黑色的潮,一点点将朱砂之色淹没。
“这……”景王世子的面色一变,表情微微扭曲起来。他低下头,却只看到银亮的剑锋,还有段准狂妄的笑。
“世子殿下,今夜,是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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