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二人还在街边的小铺子里吃了一碗馄饨。等吃饱喝足,二人坐在弥散着馄饨香气的长凳上,段准犹豫着,终于开了口。
“阿漪,我想与你商量件事儿。”
他今夜原本就像商量这事,怕扫了兴阮静漪的兴,便带她在街上逛逛,算是弥补一番。
“怎么?”阮静漪拿帕子擦了擦嘴,问。
“先前,母亲是不是说要带你去宫中参加中秋宫宴?”段准问。
“是啊。”她点头。
先前温三夫人就来找她商量过,说是要带她与段准与老侯爷一道去宫里。为此,还给她挑了不少衣裳首饰。温三夫人也好,她也罢,都对此颇为期待,段准也是看在眼中。
段准斟酌片刻,说:“我想,你要不然还是别去宫中了。母亲入了秋,也胃口不好,让她在家里好好歇着。”
阮静漪微微一愣:“出什么事了?”
宫里疤宴会,那宜阳侯府没道理不去。且赴宴的名册都拟好了,递进了宫里,现在她和三夫人都改了主意留在家里,岂不是打皇上的脸?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缘由。
段准说:“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平日宫里厌烦我的人多了,你去了,我怕他们给你添麻烦。而且,宫里规矩多,你肯定不自在,还不如在家中来的爽快些。”
阮静漪说:“这能算的了什么?我自不自在不要紧,要皇上对宜阳侯府不高兴了,那可就麻烦了。”
段准又说:“梁月珠也要去宫中,就她那性子,再相见了,她免不了干什么坏事。我哪里舍得?”
阮静漪说:“难道我还怕她不成吗?她来来去去就那点花样,我早就摸透了。而且,要我为了躲避她而不去宫中,想想就惹人不快!”
为了躲一个梁月珠就不去宫中,这样子,就像是她输了似的,她才不愿。
段准憋不出借口了,只好原地坐着。
馄饨的香气四处飘散,一旁的锅子里,热烫翻滚,碧绿的葱花飘在汤面上。阮静漪见他久久不说话,终于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是不是……宫里要出什么事了?”
段准愣了下,沉默下来。
好半晌后,他才说:“也不算什么大事,你在家中待几天,也就过去了。”
阮静漪心底咯噔一下,知道是自己猜中了。段准不让她去宫里参加中秋宫宴,既不是因为宫里规矩多,也不是因为梁月珠会惹麻烦,而是要变天了,那中秋的宫宴上,恐怕会出什么大事。他记挂她的安危,这才让她和温三夫人一起留在家里。
阮静漪皱眉,表情严肃起来:“则久,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
第60章。进退我要是不来,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四下里人声鼎沸,馄饨摊的小贩拎着汤勺,和客人有说有笑地闲聊着。远处光转玉盈,一副良宵美景的模样;可独独在阮静漪的跟前,氛围却非比寻常地凝重。
段准沉闷地在原地坐了会儿,拿出铜钱,给馄饨铺子结了账,领着阮静漪朝马车上走去。等二人上了马车,又到了四下无人之地,段准才低声道:“景王府怕皇上削爵,决定先发制人,在中秋宫宴上,迫皇上将父亲和一干臣子贬官。”
这句话很低沉,简简单单,却蕴含着可怕的讯息。阮静漪微微吸了口凉气,目光震动起来:“这……真的?”
“嗯。”
阮静漪目光怅怅,心底登时乱了起来。
她对京中的事情不大了解,却也知道朝廷上有派系之争。景王府与宜阳侯府都位高权重,二者各有羽翼,彼此争让不休。景王世子与小侯爷段准间会那般敌意重重,也多少有这一层缘故在里头。
可一山不容二虎,一朝又岂能有两大巨首?景王府怕宜阳侯府再得势,便想逼迫皇上对宜阳侯府一脉动手,除去这一系劲敌。届时,执掌朝堂牛耳,便唾手可得。
那中秋宫宴,名义上是众人和乐融融、齐聚一堂的赏月宴会,实际上,却是个待鳖入瓮的鸿门宴。虽不知景王府到底有什么打算——是直接除去来赴宴的侯府一脉,还是做些别的打算,但总之,那宫宴都会变得极为危险。
难怪段准会不让她和温三夫人进宫,原来是担忧她们的生死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