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景王府到底如何了?景王世子说过,此后,他们与宜阳侯府就是敌人了。他会做些什么?会不会伤到段准?
她这样反反复复地思量着,不知不觉间,竟生出了朦胧的困意。于是,她便用话本盖在面颊上,扯了薄毯,将就着在美人榻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不安稳,她时醒时眠。好一阵子后,她便察觉到自己身体一轻,像是被人抱了起来。于是,她为难地睁开了发困的眼睛,仰头却望见了段准的面庞。
“把你吵醒了?”段准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打起床帘,将阮静漪放在床铺上,又掀起了被子一角,“你要是困了,就赶紧休息吧。秋天晚上冷,睡在窗前,回头病了就麻烦了。”
阮静漪用手背遮着嘴唇,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她嗅到了莲藕排骨汤的味道,便喃喃地问:“我炖的汤,你喝了吗?”
“喝了。我一回来,母亲就派丫鬟抓着我去喝汤,说是你亲手熬的。”段准拿袖子擦了擦嘴,又小声说,“好喝的很,全喝完了。”
“那就好。”阮静漪笑了笑,懒洋洋地窝进床里头去。段准弯下腰,给她盖被子。她听着外头羸弱的秋虫鸣响,问,“则久,景王府的事情,怎么样了?”
段准揶被角的手悄然一停。
片刻后,他说:“算不了什么大事,你不必担心,好好睡就是了。”
他的话,显然言不由衷。阮静漪想起他面孔的疲色,便知悉他定然是在说假话。那景王府兴许让他倍感棘手,可他不愿让自己多想,因此宁可自己扛着。
阮静漪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好,我不担心。”如此一来,他就能安心了吧?
说罢了,她便侧身沉沉睡去。
*
段准照旧在忙。隔了几日,阮静漪离开侯府,到住着阮家人的宅子中探望。阮老爷自打到了京城,便忙着与这头打关系、与那头交朋友,甚少在府邸中待着。于是,静漪将携着的礼物补品交予了继母韩氏,随意叮嘱两句,便去见自己的祖母。
“祖母,这里是不是有些太冷清了?”阮静漪坐在亭子里,一边替阮老夫人剥瓜子,一边忧愁地问,“方才我进来时,只觉得四下都安静。”说着,她便露出些许愧歉的神色。
若不是因为她高嫁了宜阳侯府这样的门第,也不至于劳动祖母特地来京城了。
阮老夫人披着厚厚的外袍,塞着两个垫子,靠在一张圈椅上。她眯眼凝视着园中的景致,说:“虽然冷清,不过我也习惯了。反正也住不了多久,等你嫁进了侯府,我就得回丹陵去待着了。”
听她这么说,阮静漪又叹了口气:“祖母拉扯我长大,我却外嫁了,恐怕甚少能侍奉膝下,静漪心底……过意不去。”
老夫人哼了声,端起热茶,说:“这算什么?自打你说你喜欢那小侯爷的那时起,我这个老婆子就已经想到了。”
说着,她掴了下茶沫子,淡淡地说:“姑娘长大了,迟早得嫁。小女娃就像是鸟儿,迟早有羽翼丰满的时候。我可以拘个十年、十五年,那是呵护;可若是拘上二十年、三十年,那便成了囚笼。你是我的孙女,可你也有自己的人生。”
老夫人的声音很宁静,静漪心底的阴云也稍稍散去了些。她打起笑容,又给老夫人添茶,问起其他人的近况来:“秋嬛怎么样?听闻她从侯府回来后,就生了场病。”
“不是什么大病,我看她是自己把自己吓的。”老夫人摆了摆手,“她母亲给她说好了清远伯府的婚事,就等着你出嫁后,轮到她备嫁呢。”
闻言,阮静漪诧异地问:“她愿意吗?”秋嬛不是想嫁到京城来吗?
“她如今愿意了。”老夫人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原先还闹的厉害,现在又松口了。说那位段小公子,至少对她痴心……她愿意,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阮静漪讶异地点点头:“那敢情好,了却了父亲一桩心事。”
阮老夫人瞥她一眼,说:“你还关心别人的婚事呢!自己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你进来的时候愁容满满,是不是和小侯爷闹脾气了?”
阮静漪握着茶盏的手轻凝。她向着茶水中望去,瞧着自己的倒影,心底有些犹豫。茶面上,她艳丽的脸被涟漪搅的散碎。一双春池似的眸子,确实沾着些微的惆怅。
“祖母,我总觉得……”她呵了口气,用手指慢慢地抚着杯壁,“我与小侯爷,还是有些间隙,并不能当真的走到亲密无间的地方去。”
“何来此言?”老夫人奇怪地问,“我倒是觉得,你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了。上次去侯府时,你笑的那么开心,祖母都不曾见过你那副欢喜的模样。”
阮静漪苦笑起来。
是啊,这微妙的感觉,是为何出现的呢?
她藏着自己重生而来的秘密,始终无法坦白。这样的她,在段准面前,就像是拉上了一层白色的纱帘,将真心偷偷摸摸地藏在后面。她想要将那帘子撕碎了、扯开了,可却又畏畏缩缩,害怕招来恶果。
可这样的烦恼,却又是不能对老夫人说的。
于是,阮静漪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恰逢多事之秋,小侯爷太忙了,顾不得我,我便觉得寂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