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字到了嘴边,阮秋嬛却又迟疑了。
她是假扮丫鬟混进来的,不能声张。若是不达目的,便叫旁人察觉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犹犹豫豫的,她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决断。那头的小管事便又催促起来:“磨蹭什么呢!再磨蹭,我就叫人扣你的银钱。”
阮秋嬛微微一愣。
叫人扣银钱?那岂不是立即会叫人察觉她的身份?
要是让旁人知悉她阮秋嬛竟扮作一个丫鬟,那可真是将脸丢透了!她宁死,也绝不蒙受这等羞耻!
于是,阮秋嬛咬牙,恨恨说:“好,我洗还不成吗?”
“成了,你跟我过来吧。”小管事往井水边走去。
阮秋嬛握紧了拳,恨恨地盯着管事的背影,然后不甘不愿地跟上了管事的脚步。
水井边放着木盆,里头下人的衣服堆积如山。阮秋嬛一看到那些衣服,都有些傻眼了。
竟然真的有这么多衣服!
耻辱之意又涌上了心头,她犹豫着,不愿上前洗衣。
“好好洗,别偷懒了!”小管事负着手,在一旁盯着,“难得捉到个能干活的,算你倒霉吧!”
阮秋嬛气结,可偏偏又什么都不能说。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只能咬紧牙关,压着一腔屈辱之意,伸手去碰木盆中的脏衣服。
秋嬛的手指白嫩纤细,如青葱似的,从来不沾阳春之水,只握画笔宣纸。如今她的手指却泡在水里头笨拙地搓衣服,当真是委屈极了。
才搓了两下,她就忍不了了,将衣服一丢,说:“我不洗了!”
“什么?”小管事立刻吹胡子瞪眼,露出了一脸凶相,“你不洗?你想的倒是美!你是丫鬟,就该听老子的话,给我坐下来洗衣服!”
秋嬛被喝了一声,心脏一抖,又担心自己的行踪暴露,只好咬着牙,忍着一汪泪继续洗衣。这些衣服都是下人的,沾了汗酸味,闻着便叫人不舒服,秋嬛闻着,不由皱起了眉。
一旁的小管事见了,便嗤笑一声:“嫌难闻啊?人家丫鬟小厮,都是辛辛苦苦干一天活,比不得大小姐们娇贵地坐着,自然浑身是汗。这也嫌,难道你平日不干活、不出汗?”
秋嬛听了,心底的恼恨愈发。
她可是阮府的小姐,在丹陵名盛一时。就算是在这宜阳侯府,也没什么人对她不敬,那梁二夫人更是待她亲切无比,给她好吃好穿。这个小管事算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呵斥她!
傲骨作祟,秋嬛到底是忍不住了。她一甩洗了一半的衣服,满面不快地站起来,说:“够了!”
“哟,这是怎么了?”小管事见她发脾气,露出了好笑的面色,“你一个小丫鬟,还敢发作起我来了?没有小姐的身份,倒是把小姐的脾气都学了个够!”
小管事一口一个“丫鬟”,把秋嬛的心刺的满是针孔。她素来骄傲,也瞧不起丫鬟下人。若非为了见段准一面,又怎会行这等自降身段之事?
如今段准没见成,她却被这小管事肆意羞辱,秋嬛气的一颗心微微发抖,不禁埋怨上了给她出这个馊主意的梁月珠。
“我不是丫鬟,你也不必在这对我多话了。”阮秋嬛冷眼看着管事,一副不欲与之计较的样子,“看在姐姐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的不敬了。”
见她一副傲意凛然的样子,小管事愣了愣,不由重新打量她:“你不是丫鬟,那你是谁?你这穿的分明就是丫鬟的衣服,你说你不是丫鬟,这不是好笑吗?”
阮秋嬛牙关轻咬,身子都气的有些发抖了。她尖声道:“我是阮家的三小姐,你们七少夫人的亲生妹妹!”
这个名号一出来,小管事的表情果然一变。他的面色有瞬时的白,人立刻恭敬了些许,然后试探着问:“您…您当真是阮大小姐的妹妹?”
“不信,你就把姐姐叫来问问!”阮秋嬛冷笑一声,恨不得叫人掌掴面前这个管事。只可惜她没带丫鬟,她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便只能隐忍不动。
见秋嬛底气十足,小管事微抽一口凉气,额上有了冷汗。
这丫鬟打扮的女子如此笃定,莫非当真是阮家的小姐?要是当真如此,自己岂不是得罪人了?他竟敢叫阮大小姐的妹妹洗衣服……
小管事越想越慌张,表情也青青紫紫,变幻不定。
阮秋嬛看着他一副无措慌张的样子,这才有了些解气的感觉。可一想到自己方才所蒙受的泼天屈辱,她又觉得这样的程度尚且不够。于是,阮秋嬛说:“要不然,你就把姐姐叫来,让她说说,我到底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