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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就叫段准的眼睛无端地亮堂起来。他看着阮静漪,眼底是藏不住的喜色,仿佛一个孩童得到了苦求已久的珍宝。

阮静漪则暗暗露出了一点苦相,又唯恐叫段准看出端倪,只好假装羞涩地低下头。

她这是在问什么啊!她原本不是来打听那些奇奇怪怪的前世之说的吗?现在倒好,叫段准误会了吧?

她都跳过成亲嫁人,直接问生男生女,那不就是默认了愿意留在他身旁吗?

没一会儿,阮静漪就听到了段准的回答:“都成,没什么偏好的。男女皆可,凡是孩子,那都是老天爷的恩赐。”

阮静漪抬头看他,就见到一张爽朗坦诚的笑脸,没有分毫的云翳与虚伪。她迟疑地问:“你难道不想要个儿子?”

京中大族皆是如此吧?唯有男孩儿方可成为嗣子,继承爵位。若是生了女儿,便会叫旁人打起家产的主意来。

老实说,阮静漪对这种规矩可是尤为嫌恶。前世她嫁入清远伯府,那段齐彦清高的很,端着架子,碰也不碰她。说个不恰当的比喻,那时的段齐彦,就像是给秋嬛守身的贞洁烈女似的;可偏偏段齐彦的母亲,还要催三催四,叫静漪赶紧生个嗣子下来。

段齐彦呢,又不肯放下架子,一见到静漪,便习以为常地拉长了脸,仿佛只要将静漪冷落的够狠了,那他就是个一身傲骨、痴情忠贞的真君子。也不知道当初又是谁,为着和秋嬛赌气,跑来对静漪说了句“悦卿久矣”?

总之,阮静漪是尤为不喜这种约定俗成的事儿的。女子本就弱势,生下来还要被人白眼,真是可怜透了。

她正这么想着,便听到一旁的段准说:“男孩女孩,本也没什么不同的,都一样可爱。旁人不喜欢女孩,那是怕争不着家产。我又不爱那些,管这么多做什么?”

阮静漪愣了下,问:“老人不是说,只有男孩才可传宗接代吗?”

她说这话时,牙齿都发酸,觉得迂腐透了,但她还是想问。

那头的段准却板严了面色,露出先生似的面孔来,教诲道:“那是混账之说。都是孩子,哪有什么高下?生下来了,疼还来不及。我看你得多抄抄书,把这个念头记进心里去才好。”

他一提抄书,阮静漪就想起当初上京时发生的事儿了。她提了一嘴男人三妻四妾,段准就要她抄书,抄十好几遍“男儿不可三妻四妾”,怪好笑的。

“我这不是怕你那样想么?”阮静漪给自己开脱,“我还是喜欢女儿的。我是姑娘,当然更懂得怎么照顾姑娘。要我照顾男孩,我还得从头学起。”

段准露出了轻快的笑:“那就多去求求观音菩萨,叫她给你送个女儿。”

阮静漪想了想:“观音也未必灵验。我在丹陵有个堂姐,比我大五六岁,出了嫁后便一直没有身子。她婆婆陪着她跑遍了名庙古寺,就是想求个身孕,结果到现在都杳无音讯呢。”

“那就是没这个缘分了。”段准说,“没缘分的事,倒也不必强求了。”

阮静漪看他这么洒脱,心底难得的舒快。她忽然想:要是哪家的孩子能投胎到段准的膝下,那一定是件幸运的事儿。是姑娘则更好,不必受着男子为尊的束缚,能痛痛快快地长大。

段准坐在凉榻上,目光放的远远的,脸上浮动着一层高兴的神色。他喃喃道:“若当真是个女儿,取个什么名字呢?”

说罢了,他的目光移到了园子里的一棵琼花树上。此时不是花期,树上不见雪白的琼花,只有一片碧绿的树荫。

段准望着那琼花树的枝叶,道:“四五月时,琼花正盛,兴许能以琼为名……”

阮静漪听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亲都没成,你就想这么多了!”

一面说,她一面在心底想:名字是个要紧事,哪里能这么随随便便?在门口看到一棵琼花树,便以琼为名了,那要是段准在门口看到一根大铁柱,那又该怎么办?

她可不想有个叫段铁柱的孩子啊!

段准被她提醒了,有些意犹未尽地回过了神,说:“也对,是我说太多了。”说罢了,他竟然显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模样。

他本是个随心所欲、恣肆京城的贵公子,甚少会露出这幅神态。阮静漪看着他的眼睛,竟然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了。

好半晌,她才催着自己将眼神挪开了去。她咳了咳,说:“我就想问这些,别的也没什么。我……我回去休息了。”

说完,她就掸了掸衣袖,从凉榻上站起来。

“嗯,你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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