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穿水红色的纤罗裙,细系白色披帛,与静漪一般放了刘海儿,斜簪两支招摇的发簪。夜色迷蒙,若是不仔细看,也许会将她与静漪错认。
但静漪一眼就分辨出来了,这是三妹秋嬛。
秋嬛这又是在整什么?她往日不是总嫌弃红粉俗艳,最爱穿出尘的月白天青吗?而且,她的头发丝也换了个梳法,新折腾的发髻,简直与自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静漪皱眉,脚步止在了原地。
石狮子旁的段准瞥见了来人,竟没有分毫迷惑地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阮三小姐。”
秋嬛低身请安,笑说:“小侯爷,您都要娶大姐姐了,我们倒也不必这么见外呀。我喊您姐夫,您叫我秋嬛就可以了。”
声音清婉,如黄莺出谷。
段准皱了皱眉,说:“你父亲身带官职,在京中见了我尚要喊一声指挥使大人。阮三小姐可是领了什么命妇之称,见了我竟无需行礼,还想与我平辈相称?”
秋嬛的面色轻怔。
小侯爷的话是何意?
难道,他娶了大姐姐,却不肯认自己这个小姨吗?言谈之间,竟然暗暗指责她无位无阶,没有诰命在身,不配喊他姐夫。
阮秋嬛的面色微红,心底有些耻辱。
“是秋嬛想的不周到了。”她垂下头,语气颇为柔软。旋即,她话锋一转,有些俏皮地问,“我今天穿的衣裳,恰好与大姐姐相似。方才走过来时,多有人把我认成大姐姐的。我还想吓一吓小侯爷呢,没想到,小侯爷一眼就认出来了。”
段准说:“这还不好认么?”
“愿闻其详。”秋嬛捻着发尾,轻俏地说。
段准说:“静漪比你高挑,腰比你细。头发比你黑亮,肤色比你白。眼睛比你大,长相也比你漂亮。这么多不同,谁能认错?”
阮秋嬛的笑颜僵住了。
段准一连串的话,毫不客气,字字句句,都在说阮静漪比她身材好,更美貌,两人天差地别,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
这也未免太有失风度了。一介君子,怎能对女儿家的外貌评头论足?
她再看向段准时,就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恨他不解风情。想那段齐彦对自己死心塌地,要死要活。这段准,怎么和段齐彦完全不一样?
她心底有些不甘,便忙打起笑颜,说:“小侯爷,情人眼里出西施,大姐姐在你眼中,当然是最美的。我私心里,也觉得大姐姐是个少见的美人。因此她要去京城了,我还有些舍不得呢。”
“哦?所以?”段准不吃她这一套,冷眼问。
“我想……”秋嬛的目光,如池波一般曼妙一转,“跟着大姐姐一道上京去。我俩自小一起长大,她一个人去京城,想必会寂寞。”
说完,阮秋嬛便颇为希冀地抬起了头。
谁知道,段准却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四百五十两银子。”
“……啊?”阮秋嬛一时没反应过来。
“阮三小姐,你不记得了?你还欠我四百五十两。”段准的语气很不客气,“你先把钱还了,再说别的有的没的。”
阮秋嬛的目光微震。
没错……她好像,确实还欠段准四百五十两银子,因为自己弄脏了他的衣服。
可是……
可是,他怎么还当真追着这笔银子不放了呢?
“四百五十两,快啊。”段准催促了一声,“你不会打算赖账吧?”
就在这时,一旁的阮静漪终于看够了戏。她从走廊后走了出来,笑说:“小侯爷,这四百五十两银子,我可以帮三妹还给你。条件就是你俩别在这儿磨唧了,咱们还要赶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