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阮静漪却没有为自己多言,披起斗篷,便转身回屋去了。临走之时,不忘吩咐奴婢:“代我送小侯爷出门。我身子不便,就不奉陪了。”
“……你等着我。”段准皱着眉,对她的背影说,“你可别糊涂了。等我回了京,就会盯着齐彦那小子,叫他多来瞧瞧你。”
回答他的,是房门合上的嘎吱声音。
这是段准最后一次见到阮静漪。
四日后,一辆马车轻辕带雪,穿过一片素白的丹陵,停在了伯府别院的门前。
清远伯段齐彦,携着一名清幽窈窕的女子自马车上下来。
这女子步伐如莲,娉婷秀美,身上透着霜雪一般的无暇静好,宛如一枝傲骨自成的寒梅;眼角一颗泪痣,更添柔婉。她身着丝锦,外罩华袍,手腕间佩一双嵌红宝的金镯,显然生活优渥,富贵不缺。只是这金银不符她的冰雪天质,去了反倒更合适。
段齐彦为她掌着伞,二人一道走入院中。他本就是名满丹陵的美公子,一身风骨如玉。与这女子走在一块,很是天造地设,犹如璧人。
坐在窗前的阮静漪瞧见二人的身影由远及近,便冷漠地侧开了头。
“静漪,你妹妹挂念你,我特地带她前来探望。”等瞧见静漪时,段齐彦一边收伞,一边说。
雪从伞面上落下来,一片簌簌的白。
段齐彦身旁的女子,正是静漪的异母之妹,阮秋嬛。
“姐姐,你身子可还无恙?”秋嬛步入房中,眉目间有一丝忧虑,见者生怜。
段齐彦不忍见她如此,低声劝慰秋嬛,“你姐姐自有大夫照料,你不必挂心。你适才没了孩子,不可动了忧思。”
闻言,秋嬛的神色一阵黯淡,阮静漪则面孔一僵。
“孩子?”她扯了扯嘴角,打量着自己的妹妹,“秋嬛,你丈夫过世多年,你哪里来的孩子?”
秋嬛的神色微微慌乱。
“不…孩子……已经没有了……”说着,秋嬛便略有垂泣之态。
段齐彦皱了皱眉,说:“静漪,先时忘了与你说,秋嬛早不在孟家待着了。她一个女子,没了丈夫,被打发回娘家,多少会被人指点。我想京中也常有寡妇再嫁的,风气开明;你又一个人在府中,多少寂寞,就将她也接来,一道作伴,也算圆了你们姐妹情谊。”
阮静漪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刷白如纸。
“段齐彦,你…你……”
她张了张嘴,只觉得耳中鸣潮如海。
“阮秋嬛,段齐彦,你们怎可如此待我?!”阮静漪用尽气力,怒斥道。
秋嬛的眼中微浮起一层雾气。她似乎很是羞耻,有些倔强地道:“是我不好,姐姐怪我,也是应当的!我都受了。”
明明已嫁过人了,秋嬛却依旧有着少女之姿。这般倔强的姿态,反倒更惹人怜爱了。
段齐彦放冷了面色,说:“静漪,是我想娶她的。你要怪就怪我,冲你妹妹发什么火?”他护在秋嬛面前,似乎极有担当的样子。顿一顿,他又说,“而且,你哪里来的脸面指责秋嬛?别以为你与七叔的事,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阮静漪愣了愣,嘴唇发麻,喃喃道:“我,我与小侯爷……”
段齐彦很是窝火,低声道:“是啊,七叔权倾朝野,远比我得意的多。你和他往来甚密,想必都不记得你的丈夫是我了吧!”
“我几时与他往来甚密?”阮静漪只觉得头疼欲裂,心脏绞痛万分,气都不大喘得上来。
阮秋嬛见状,忙上去为她抚背,又倒了茶水来,宽慰道:“姐姐,缓一缓罢。我信你与小侯爷是没什么的。只是……”
“只是什么?”
“如今圣上想为小侯爷与丰亭郡主赐婚,可郡主听闻他与姐姐你行从甚密,便颇为不愿。可惜了这么好的一桩婚事,原本能让小侯爷更上一层……唉。”说着,阮秋嬛便叹了口气。
闻言,阮静漪神思恍惚。
没想到,她的存在,于段准而言也是一颗阻碍前行的拦路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