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片土地纠缠五十载,说来奇怪,每每立于山巅,总好似第一次相见,那份初时的野心也没有一点变化。
戎王覆手而立,沉声问:“今天下三分,无垠疆土尽归李、萧、穆三家,凭殿下眼光,可对我三人品评一二。”
青年面色不改,只道:“穆简成更年轻。”
戎王眉头松动,眼底波光粼粼,许久后,对山河哈哈一笑。
“说的是。雍王,你不怕?”他说的话,自己的儿子们是永远也不会对自己说的。
穆简成年轻,所?以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实现理想,他年迈,忧心国事的同时,不得不忧心自己的身体,如此这般,心境已输人一步。
活到他这?番境地的男人,实则不在乎生?死,只在乎有生?之年能否达成执念。
李勖依旧平静,惧怕这?根弦不知几岁就已失去知觉了,他不过是从一个老人身边走到另一个老人身边。
戎王又道?:“本王的江山与南国相比,孰壮美?”
未待李勖回答,戎王倏尔侧头,双目晶然:“既同是山河,侍此侍彼何异之有,殿下相助本王,十载后,临驭统一,大观天下,岂不快哉?
我死后,英雄孺子,未知定属阿谁,但必有你一席之地。”
狂风呼号,衣袖鼓鼓。
有那么瞬间,戎王本已经咬定他必会应下了,却不想李勖迎风回眸,如泉般柔情,望着远处一道?正与人谈笑的身影,道?:“如今能使李勖叹一声快哉的,也只有这?一事罢了,感谢王上?抬爱。”
戎王叹了声,对身后伫立已久的四王子道?:“你们年轻人聊吧。”
“父王很失望。”四王子看着戎王的背影,道?,“那梅,姑娘可还喜欢?”
果?然,那日李勖已觉出药铺掌柜热情的不像话,可几束梅花而已,他抢来给她把玩又何妨,遂未顾及背后的有心人,拿了与她回家,观她甜笑数日,便不问值与不值。
四王子继续道?:“殿下曾有名望,亦曾参与国事,若果真一心避世,难免会被当权者当作?党与敌对的派别,倒时候怎会轻易将你放过?殿下如真想自全,不若跟着本王。”
说来说去,原是在这里等着自己,李勖失笑。
戎王有四子,前三子皆以灵秀著称,唯这第四子,貌似愚钝,今日一见,却是最有脑子的。不过心意已定,便不再?动摇。
李勖静静看着他,道?:“四王子,可需方才对戎王说过的,再?叫本王说一遍?”
四王子抿嘴一笑:“殿下再?想想吧。”这?就要背手离去。
他的随从及时牵着马上前侍奉,他摇头看了眼远处追逐的马群,道?:“论骑术,本王自是比不过大哥二哥的,算了吧。”言罢,独往凉亭歇了。
这?边,林风眠入座未久,方才引她来的婢子在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我们夫人请姑娘过去。”
她顺着婢子的目光,见角席有人正朝自己摇扇轻笑,正是丢荷包的美妇,心底微有疑惑。
但想这人既会出现在这里,必是谁的家眷,拒了反是自己不近人情。
妇人见她毫不犹豫地来了,笑容更盛,先?解释:“姑娘千万不要误会,那日实属偶遇,非我有心安排。”
“今日才知姑娘是随雍王前来,你还不认识我吧,我是四王子的二夫人,乌娜珠。”
她留了半句未言,各自都懂,雍王现下的身份多敏感阿。
林风眠顺着她的话,点头道?:“见过二夫人。”
戎地男子可以娶许多妻子,没有正妻妾室之分,只以娶亲先?后分出长、次,这?是首领团结联盟的手段。
乌娜珠十八岁,在十六岁时嫁与四王子萧褚,这?之前,萧褚已有大夫人盛娜珠。
“叫我乌娜珠就好……”她笑着伸出手来,“来,坐到我跟前来,这?里看得最清楚。”
林风眠依言坐过去,二人闲聊数句,乌娜珠已显出按捺不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