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赵大人抱着账本一页一页读下来,脸色越来越难看,看了眼刺史全然一副讨好的模样,又过了几时,知道不是自己能定夺的,遂问过沈摘。
账簿被沈摘接过,只才看了一眼,啪地一声即被甩到地上。
是沈丞冰冷的声音:“你脑袋不想要了。”
知道说的是王炎太,赵大人还是吓得一抖,依沈丞不羁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先斩后奏。
沈摘不语,只死死盯着王炎太及其身后下属,食指有力地敲着账面,一字一顿道:“想清楚了么?”
三年细则,新纸新墨,外行人也能看出来的手脚。
那王炎太却从容如常,从怀中掏出一本纸张明显老旧的册子,慢条斯理呈给沈摘,道:
“在下这里有一明一暗两个账本,这些年来,无数人都想要来看,只是有人想要明的,有人想查暗的,臣眼拙,识人不明,只能试探再试探,现下弄清楚了,沈丞想要暗的。”
他掷地有声,言语间隐约是刚直之气,哪里还有方才左右逢源的样子?赵思贤暗道还好还好,幸而刚刚即时求助了沈摘,不然这家伙不知道要装到几时,但愠怒是有的:“你搞这一套做什么?当我们是什么人了?”
“下官也是身不由己,冀州的问题挤压已久,不是没人要查,只是来的人都没有一查到底的决心,见到这么多亏空,心中先没底了,也就不了了之。因此我先呈上假的,二位大人若是与前面的人一样,那么皆大欢喜,如果,”他惭愧一笑,“是在下心窄了。”
沈摘凝视他几许,低头去看账本,目光在那错综复杂的数目前稍顿:“你的顾虑有道理,说说看。”
王炎太道:“冀州属燕赵古旧,地力不丰,河渠不通,粮食收成自然比不上诸州。原本属直隶时,百姓税负半数被绢丝占据,尚能自给自足,可山东道多军镇,官府为征粮饷不收绢丝,只以粮食为正税,如此百姓耕种负担日益加重,三年内竟欠下一万六千石小麦。”
“可有上报?”
“年年上报。”
沈摘看向赵思贤,眉头微扬,后者羞赧,对王炎太道:“刺史既然有心上报,何故别出心裁?”
由刺史报山东道都督,再由都督上书陛下,陛下钦点尚书,这套路子若真每一步都走了,他不可能不知道。赵思贤自认在核查国库时麻痹大意,未注意到冀州缺失的这一万六千石,才酿成火字营骚乱,引火烧身。毕竟放诸国库,那不过是几个数字而已。但他坚信,自己并未收到任何地方的上报,他毫不知情。
刺史脸色难看:“那臣就不知道了。”
“岔子也未必出在他身上,”沈摘说话时,头也未抬起。
明明白白的数目,他却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能看出什么花样来,王炎太上前:“丞相,”
话音未落,沈摘扬手,止住他的话,满屋子的人大气不敢出,待他发落,半晌,他抬头道:“只这些了吗?我想看看三年以前的。”
王炎太一愣,这个要求并不在他的计划中。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实在坚持不住了,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双更把今天的字数补上。
第23章拈花
沈摘提出盘查三年之前的账目,说不好是对冀州不信任还是万事求谨慎,王刺史不敢糊弄,遗憾道:
“实不相瞒,记录税粮的案牍就放在衙门后的藏书阁中,案牍繁重干燥,遇明火一点即着,三年前付之一炬。”
“有这等事?”赵尚书一听此话,多少有糊涂账就此被掩埋的窃喜。
沈摘反而没有流露出些许的惊讶或憾然,只平静问:“户籍呢?户籍何在?”
没有百姓户籍,便不知一个人从哪里出生,去到过何处,赈灾、放粮、征收、典狱等等诏令也就失去依据。
王炎太道:“这个丞相放心,百姓户籍已被转移到别处,完好无损。”
沈摘玩味点点头:“若这都丢了,本相也救不了你。”
“这样我们就可以对陛下交差了,”赵大人道,“刺史大人,接下来的几天就请带我们在这城中走一走,了解百姓的生活,有任何困难都不要怕,我一并禀告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