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卓这时候正收拾账本,不是他做完了,也不是他不能做了,而是这时候宝茹吃完了药,最好是趁着这时候会有些困倦,陪着她早早睡着。养身体的时候,能吃能睡两条其实才是最重要的,任何一个病人,只要能吃能睡就是不消担心的。
郑卓听了宝茹的话,既有些觉得孩子气,又有些恍惚,只是想起了刚刚知道宝茹有了孩儿时的样子。当时他如何焦急,只想着宝茹身体危险,虽然有些为了孩儿,心里似乎有了一根丝线在牵扯,另一头正是在宝茹的肚子里。但是那时候,宝茹的身体自然在担忧的第一位,别的心思也是压了下去。
知道这些日子,宝茹一日日好转,郑卓照看她,既是在照看妻子,也是在照看孩儿。虽然这孩儿还是一团血肉,乖乖呆在母亲肚子里,就是动也不会动。但是郑卓也偶尔会把手放在宝茹腹部,自然是没什么动静的,但是只要想想这里有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他就有种微微目酸之感。
一个孩子却能让他想起很多,让他想起了他曾经在泉州的童年岁月。宝茹是将他从中带出来的人,可是这个孩子就是让他觉得可以修补那段时光的人——那个时候他孤零零一个人,虽然有血脉亲人,但是他不觉得那是血脉亲人,但是从今以后,他有这个孩子。
而且,这是他的孩儿,正如他是他父亲的孩儿一般。他也曾想过若是父亲身体一直很好会怎样,会不会他也能和父亲好生生活,日子清苦一些,但是至少有父亲遮风避雨,他也能如别家小孩子一般,只在巷子里胡乱玩耍,知道吃饭的时候有人叫他回家。
只是这些东西他到底没能得到,但是他的孩儿不一样,这些东西他一定会有的。家人期盼,父母疼爱,殷实舒适的生活,以及将来还会越来越多的兄弟姊妹。是了,就是这样的,他绝不让这孩子有任何风雨。
郑卓收拾完,只坐在床沿上,轻轻碰了碰宝茹的肚子,对她道:“他自然是我心爱的,我不晓得如何养育孩儿,但是我定然是心爱他的。我只盼着,他能快快活活地生活,我能让他没得忧愁就是了。”
本来宝茹应该眼里批评一下这蠢爸爸的‘溺爱宣言’的,这样养孩子不说养废了,只怕能养出一个小混蛋来。但是看着郑卓这时候温柔神色,宝茹意识到比起自己的停滞不前,郑卓早就进入了状态,他已经是个爸爸了。所以宝茹说不出什么了,他只能轻轻靠着郑卓的肩膀,什么也不说。
沉默了好一会儿,宝茹也只是轻轻道:“唉,真想回家啊,这样就能专心等着孩儿出世了。”
郑卓道:“不用多久了,只等着你养好身体,咱们就回去。”
第117章终于归家
宝茹躺在床上,只是靠着引枕,等到菡萏拿来一罐子衣梅,她拈了几颗来吃。等到心口呕吐恶心的感觉消散一些,这才端着木樨手上捧着的肉圆子汤吃了起来。
这时候宝茹已经在回湖州的船上了,郑卓在杭州、扬州等地跑了一遭,宝茹只管在苏州养着。好吃好喝,她又是个心大的,可以说是吃好睡好了,只把自己由一个病人,养的油光水滑。
走之前还让熊太医看了最后一回,果然是大好了,只叮嘱乘船的时候小心些,最好不要随意走动就是了。按着叮嘱,宝茹自上船起就没怎么下过床,饿了、渴了,自然就有人端来。就是解手,郑卓也是给她递了痰盂。
只是等到解大手宝茹是绝不愿意的——她可不愿吃喝睡觉的地方做这个。没办法,郑卓只好每回都扶着宝茹去官房,只是宝茹不让他陪着进去,他也只好让菡萏或者木樨跟随,只一出来他再接手。
宝茹从没有这一刻这般想要到家,只是因为这太不方便,也太尴尬了。不说这些,另有一件事,到了船上宝茹就有些食欲不振、恶心想吐——郑卓和木樨菡萏估摸着这是孕吐来着。
只有宝茹自己心里犯嘀咕,她还真说不准她这是晕船还是孕吐,只因为她这反应是不轻不重。她既不像一些人吐掉半条命,整个人见不到肉了,也不像另一些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看起来倒和她那不轻不重的晕船十分相似。
总归她如今是吃饭没胃口,还总是想吐,但是靠着衣梅、山楂丸等,努力还是能保证自己营养供应的。
宝茹喝完肉圆子汤,把那几个肉圆子也吃的干干净净,菡萏木樨在一旁看得西得不能自已。菡萏还拍着手道:“可是难得,这一碗竟然吃完了,果然是姐儿爱吃的,要不然待会还让买这个来?”
宝茹他们这一回回湖州自然早就赶不上自家货船了,郑卓这是去买了一艘客船的船票。这种客船往往十分高大宽阔,专门载往来客人也有一层货舱,所以一些自家用不起船的客商也会搭着这些客船贩卖货物。
郑卓自然不会要货舱的船票,他自己无妨,但是如今带着宝茹呢,而宝茹还怀着一个孩儿,真是怎么用心都嫌不够。所以就算是用不着,他也包下了最大的一间船室,里头除了卧室,还带着一个小客厅。郑卓和宝茹住在卧室,菡萏和木樨就在客厅拼了一张小床。不是不给她们订房间,只是因为有时候真有什么事儿,郑卓让她们来搭把手方便些。
宝茹这时候吃完了肉圆子汤,还是觉得微微反胃,于是赶紧噙了一颗衣梅,才道:“罢了,一样东西不好一直吃,况且早定好了不少一个时辰后要吃酸枣糕的么,那个我还吃得下去一些,肉圆子汤还是明日再吃。”
只因宝茹如今胃口不好,又是十分不能懈怠饮食的时候,所以她给自己做了少食多餐的计划。或者一碗汤、或者盅粥、或者一份点心之类,总之在心里腻烦不舒服之前就能吃完。
就在这小心翼翼中,眼看着一日日的离着湖州近了,郑卓每一日都要同宝茹报一声今日走到了哪儿哪儿了,这就是为了稍解宝茹的烦闷。本来乘船就不是什么有趣的,一开始还好,觉得什么都新鲜,大船、水面、天南海北的人,还有各处不同的热闹码头。
但是到了后头就不成了,什么都腻烦了。更何况宝茹如今的情形船室都难得出去,每日只对着狭小地方,或者打开窗子,看看江心,偶尔看看码头,其余的是什么都不能做。
郑卓给她报到了何处,也是让她心里有个盼头,能够忍耐一些。若是平常宝茹就是心里烦闷,也能体谅别人,忍耐下来罢了。但是如今她也不知道如何,反正只觉得心里压着一股火,特别燥的慌,实在忍不住了,一点子小事也足够让她发脾气,简直无理取闹。
宝茹偶尔冷静了看自己,自己都有些厌烦自己,想着她对郑卓,还有菡萏木樨那样没有一点道理,就觉得后悔。但是之后火气上来了,她依旧是忍不住的,于是周而复始,她着急的嘴角都起了一溜儿小泡,这可是把郑卓惊着了。
平常这可能只是普通上火,但是这时候谁能给他保证这不是又有什么不好?只是这船上没得大夫,药也不敢随意吃。郑卓只能想办法给她找些能降火功效的食物,不管是不是上火,总归先向这方面想想办法。
这一日宝茹又是发脾气了,只因为这一日的一碗藕粉格外甜腻——藕粉是她点名了要吃的,昨日吃了一回觉得格外好,今日便又让去买。但是今日比起昨日口味适宜,就絮烦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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